舒凝妙沉思片刻,才想起来是解决阿契尼的功劳,准确来说,他抢走的也不是舒长延的功劳。
这家伙看起来这么不着调,居然还会担心同事以及同事家属的看法。
“我和舒长延不一样。”他摁在她叠好的小卡上,捻起最上面的牌,贴在脸旁,笑起来宛如广告牌上光鲜亮丽的男模:“舒长延那家伙对庇涅、对功绩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让你开心,他都无所谓,但我愿意拍这些无聊的写真,当广告牌上的小丑,成为战争中最可笑的大明星。”
“与因妥里这场战争结束后,我要顶着英雄的名号还姓,让世人重新看见消失的幽灵家族阿拉德。”
他笑了笑:“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总感觉有死人在天上看着我啊。”
舒凝妙起身,偏头看他:“那天上也太拥挤了。”
昭没有反驳,将最后一口酒抿尽。
“如果你要找舒长延,他在内室休息,好像有两天没睡了。”
昭看着她连头都不回的背影,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看来我是托了某人合眼的福,才讨到一杯酒的时间啊。”
舒凝妙推开内室的折叠门,将陷入弦流时的记忆拿出来又翻了一遍,她记得两年后的艾瑞吉好像说过,行使者已经——
全员阵亡。
“哗啦”一声。
她随手关上折叠门,内室套间是休息室中隔出来的单间,井然摆放着浅色的沙发床、地毯,花瓶里的向日葵,温暖、洁净、明亮,恰到好处的样板间。
长手长脚的青年屈腿躺在沙发上,衬得原本柔软宽敞的沙发也掣襟露肘,他眼睫覆下,形成一片静谧的淡淡阴影,似乎睡着了,没什么表情,与生俱来的骨相显出冷淡意味。
舒长延气息均匀,带着鲜活的温度、真实的倦意,她做噩梦的时候,他也彻夜未眠。
舒凝妙悄声坐在他身边,微微俯身,柔软的发丝随着动作垂下,有几缕发梢缠在一起,她伸手拨开两人纠缠的发丝,定定地看着他:“舒长延。”
舒长延抬手按住她的手背,缓缓睁开的蓝色眼珠一尘不染,坦荡、清明的透蓝色,是比任何事物都更加接近的年轻天空。
他凝神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地将半边脸依偎在她掌心,声音还带着点苏醒的哑意:“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
透蓝的瞳孔中映照出她晦涩的眼眸,舒长延无声伸出另一手,温柔环住她身体。
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覆在她肩颈,让她整个人靠在身上。
他安抚般轻抚过她的后颈、长发,舒凝妙额头抵在他胸口,体温隔着一层柔软的衬衣布料传过来,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心跳比任何话语都更具权威性。
他倾听着她的心跳,感受她的情绪。
她倾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感情。
如果要将所有问题都直白摆在她面前,舒长延就像她小时候倒多的糖浆,至少这种刺甜,她还可以忍受。
“我已经,”她没有戳破:“不做噩梦了。”
舒长延弯着眼,嗓音含着清越笑意,气息拂过她手心:“真的呀。”
-----------------------
作者有话说:哥:我有自己的节奏
他自己会想开窍的不用管
改了下标题,这part先写行使者了
新年快乐,还有点jj币给大家发红包[熊猫头]
第118章 质伛影曲(5)
独有的温暖气息安静地笼着她,舒长延松开她的手腕,抬手捏捏她脸颊,将她拥紧了。
屋里子逐渐安静下来,两人躺在沙发上,舒长延低下头来看她的眼睛。
“刚才不是去找维斯顿议员有事?”他眉梢微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和你说了什么?”
舒凝妙隐约察觉到他似乎在给维斯顿定什么罪名,伸手推了推他脑袋:“没什么。”
舒长延淡色唇瓣动了动,尾音微微上扬,显出些微妙情绪:“你们关系很好?”
“一般。”舒凝妙屈起腿,将他挤到一边,横行霸道地躺下来。
舒长延侧过身子把地方让出来,撑着手肘弯眼看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哪怕他情感寡淡,也能看得出舒凝妙对其他人没有暧昧的想法,或者说,根本无须担心,对她来说爱本身就是旁枝末节的附赠品,她只需要一直站在那里,高贵耀眼、光芒万丈,绝不会为此受伤。
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恐惧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事实,对每一个靠近她的男人感到轻微厌恶。
正因为他们没有相同的血,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抓住这段虚构出的关系,害怕某一个细小的可能让若隐若现的锁链从他手中滑走。
无论怎样都好,他不想离开她。
无论谁接近她,都配不上她。
这卑劣的偏见,伴随着几乎融毁心尖的滚烫温度,灼烧得他阵阵刺痛,疼痛伴随多年,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习惯忍耐,假装无知,不承认这是爱的罪行。
舒长延缓缓叹了一口气:“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哥哥会难过的。”
舒凝妙举起手,看着手心的掌纹,闻言转过来斜睨他一眼,轻笑一声:“你之前不是说,除了时毓谁都可以吗?”
“仔细一想。”舒长延坦诚地伸出手,修长手指点在她手心,轻轻划下一个叉:“我好像谁都不放心。”
舒凝妙坐起来,似笑非笑俯视着他:“真讨厌啊。”
舒长延察觉她反常的情绪,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她说话,她靠在沙发扶手上,揪着他脑后长发发尾,随手编成股笨拙的小辫子。
外面的杂声越来越大,传来些吵嚷,几乎盖过屋内的声音,让人无法再视若无睹。
昭的声音骤然拔高:“我不管。”
“我也不管。”另一个声音说道:“你想想办法!”
昭冷笑一声:“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啊,堂堂一个行使者,居然被弄成这样回来,你自己不觉得丢脸吗?”
“这是我滚下来摔的!”另一道声音也跟着拔高,鼻音浓重,带着些听不懂的口音:“谁让营援队把我直接从消防窗口扔下来的,你们是不是和治安局起矛盾被穿小鞋了?!关我什么事啊!”
“我可没有。”昭色厉内荏地拍了拍桌子。
舒长延捋过额前凌乱碎发,打开折叠门,面色冷淡,隐隐存了几分不显的怒气:“吵什么?”
话音落下,原本争执的两人同时安静下来。
昭跷腿盯着舒长延耳后若隐若现的小辫子,发尾绑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银丝发绳,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干吗,要去当男模吗?”
被舒长延身体挡住的少女抱手看着他。
昭闭上嘴,抬手在嘴边五指合拢又张开,以示阿谀。
站在昭面前与他争执的人闻声回头,“啊”了一声,眼神耿直地落在舒凝妙身上:“是你啊。”
舒凝妙通过身形认出这是在楼道里撞见,从天而降的异能者。
比之前在楼道里看到的佝偻身影更高,这人挺直身板,个头比昭还高出半寸,棕褐色的头发披在肩头,有几缕结了血痂。
如今脱了外衫,只穿着一件训练背心,小麦的肤色泛着健康的光泽,赤露的手臂肩膀覆着明显的肌肉线条,力量和美感保持着平衡,耀武扬威地显示着存在感。
这人一脚踩在桌子上,虽然头脸都是血,似乎也只是皮外伤,还一副生气勃勃的样子,梅子色的眼睛略带好奇地看着她,和这身气质相比,眼睛的颜色显得过于甜美真诚。
她目光落在舒凝妙身上,逐渐安静下来,过了半天,声音缓和下来:“搞什么……不好意思,我叫霄绛,你是新来的?”
舒凝妙隐约想起这名字,似乎是编号为No.2的行使者,耶律器教过的学生,昭的搭档。
昭双手挂在扶手上,嘲笑道:“你瞎说什么?”
舒长延开口简单介绍了下她,牵着她往外走,显然不想掺和进俩人的争执,舒凝妙路过,礼貌地对女人点点头。
昭开始转移矛盾:“你去问舒长延,他还有休假,比我闲得多吧。”
他又指名道姓地叫住舒长延:“喂,新地那事出问题了。”
霄绛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也看过来:“谁都行。”
舒长延转头,神色和煦:“不要。”
“这些天凶杀事件还在增加,新地和应间区之间的通道怎么能一直封锁,还有学生要从新地那边过来上学,说不管就真不管了,那里生活的人要t怎么办?”
霄绛浓眉稍蹙,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露出底下微黑的肤色,从左眼下到脖颈有一道贯穿的陈年伤疤。
“所以不是派你去了吗?”昭摊手:“你怎么弄成这样回来?”
“没找到人。”她语气严肃起来:“每次赶到案发现场都晚一点,找不到任何痕迹,周围的人不肯提供线索,说的土话我还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