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侈欲之春_白桃青盐【完结】(220)

  舒凝妙抹了把脸,喊他:“别追。”

  她已经感知不到弦和潘多拉的存在,场地里『宽恕』的领域也无声消失。

  微生千衡若还活着,也不在这里了。

  她开口解释,声音清晰比平常略高,不是解释给舒长延听的。

  那孩子死在微生千衡怀里,但微生千衡消失了。

  她无意与新地的自卫队结下仇怨,更不想背微生千衡的这口黑锅,简略解释:“微生千衡杀了那孩子,教会里所谓的人全是捏成的泥偶,这里没有活人了。”

  阿伦从泥里爬出来,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听见她的话,立刻手脚并用地刨开周围的泥土飞一般冲向教堂内。

  微生千衡早已化作齑粉坍塌,消失得一干二净,台基上只留下一具膝盖屈在胸前缩成一团的小孩尸体。

  阿伦伸出一只手不自觉地扶住尸体的肩膀,缓缓转向正面,小孩细瘦的脖颈仿佛只连着一层皮肤垂下来,圆脸机灵的青年看到小孩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顿时呆住。

  他没哭,也没有露出惊痛的表情,只是呆呆的看着,没什么反应。

  血液往他脑门上冲,他沉默半晌,用力眨了眨眼睛,声音嘶哑得很:“为啥啊?”

  这孩子本来就活不长了,谁杀了他,杀他干什么,能有什么好处?

  他实在搞不明白,只能问“为啥啊?”,却也不知道向谁问,谁能回答。

  舒长延也没有回答,单手扶膝,在他身边半跪下来观察缩成一团的孩童尸体:“他的手里有东西。”

  小孩手握得这么紧,还显得鼓胀,里面显然攥着东西。

  阿伦仿佛没听见似的,怔怔地出神。

  舒凝妙用指尖轻轻拨了拨小孩指尖,尸体失了力气,顺势张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枚灰白色的圆柄十字吊坠,她对这吊坠再熟悉不过,普罗米修斯的『生命之符』,拥有麻痹人痛觉效果的异能道具,阿契尼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东西了。

  她拿起这枚吊坠,拍醒阿伦:“你见过吗?”

  阿伦瞥了两眼,没有很讶异的样子:“嗯……教会发给他们的,这东西能镇痛,至于是什么原理我不知道。”

  舒凝妙更奇怪他无动于衷的模样:“你知道普罗米修斯的标志长什么样吗?这东西和普罗米修斯的标志长得一模一样,难道没人觉得奇怪?”

  阿伦被她问到,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身为新地的自卫队,他确实知道普罗米修斯,但也只比普通人知道的多一点而已:“都是私底下发的,没人在意那么多吧……我记得这吊坠有好些年头了,就算一样,也是普罗米修斯后来模仿的,这种野鸡组织给自己找个大来头不正常吗?还是说有什么联系?”

  “这不是先后的问题。”舒凝妙抬手用力捏了捏鼻梁,被舒长延握住手,摁下来放好。

  第一个告诉她这东西叫“生命之符”的人说:只要使用它,就不会感觉到痛苦,普罗米修斯的成员以此为证,抛弃痛苦,在阿契尼手下飞蛾扑火般地徒劳反抗庇涅政府。

  她起先觉得这道具出自阿契尼之手,但现在想来,真正发明它的人应该是微生千衡。

  阿伦告诉她仰颂教会会无偿给这些曼拉病人分发违禁的麻醉镇痛药物,但多数药物连续使用后都会产生耐受性,支撑不了多久,所以仰颂教会必然为这些人准备了超出当前医药手段的东西。

  比如生命之符,它确实可以“免除痛苦”。

  阿契尼隐藏在仰颂教会的教堂中,微生千衡借教会的权力隐瞒他的行踪,才能做到天衣无缝。

  而阿契尼对她说的也的确是实话,他不过是受微生千衡控制的人偶之一罢了。

  她猜测微生千衡一开始弄出生命之符,确实是出于想要帮助曼拉病人消除苦痛的好意,但这份意愿为何会扭曲成如今面目全非的模样?

  阿伦抱着孩子又看了一会,收敛神色,用外套将尸体囫囵一裹,整个扛在肩上,大步往外走。

  教会里已经没有其他活人,舒凝妙也只能离开,她怀疑微生千衡留下这具泥偶,就是在故意等她找过来,想膈应她一番,给她个留个不痛快。让她窝火的是,根据她对时毓的了解,这种怀疑八成是正确的,虽然她坚定自己能分清时毓和微生千衡的区别,但俩人不知道是附身的时候摇浑了还是怎么的,实在相似。

  委实说,微生千衡从时毓几岁时就开始控制他的身体,时毓又有精神问题,被影响也不奇怪。

  她厌恶微生千衡,更厌恶对他的了解。

  阿伦把尸体扛上三轮,慢吞吞地用弹力绳绑在后座,扎好。

  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之前话多得很,现在反倒没有一点再问的意思,一开始目睹尸体的片刻失态像涟漪般融进水面,变成一片死寂。

  舒凝妙从台阶上走下来,阿伦抬头看她一眼,她防风镜丢了,整理面罩泥沙时拉下一点,眉眼间郁气充溢,显出几分年纪不大的证据来。

  他还没细看,舒凝妙察觉到他视线已经看过来:“你不打算问个究竟了?”

  目睹圣徒走动实则空无一人的教堂,在风暴中无数诡异飘荡的白布,莫名被扼死的孩子,他竟然一件也不打算过问了。

  “死,就是死了。”阿伦沉默了下,移开目光,不看她过于锋利的目光:“本就活不了几天了,少点痛苦也好。”

  “我把他带回家去,烧得干净点,下辈子投个好胎,别的什么都没用,又不能死而复生。”

  虽是这么说,他趴在车把手上,垂头默不作声半天,又开口道:“我不管你们在查什么,还是别扯进教会的事了。”

  他虽然年纪轻,也知道个中好歹,孩子是死了,但没有教会给的药和东西,这孩子还不一定能活到现在,不管和教会有没有关系,总不能为了这事和庇涅和新地最大的教会掰扯,他要是去闹,妨害的是更多人的利益。

  如果教会因此断了对曼拉病人的帮助,新地会乱成什么样子?哪怕他以死谢罪,也填补不了这个缺。

  他拍拍车把手,对他们招手:“上来吧,我送你们出去,真的。”

  舒凝妙抱膝安静地坐在车板上,小孩的尸体和车架绑在一起,被路颠得啪嗒啪嗒响,像在蹦跳似的,阿伦说他常常接送这孩子于教会和新地之间,不知道这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舒长延屈腿坐在她身边,沉静地看着那孩子。

  除了偶尔的颠簸声,车上无人说话。

  阿伦开出教堂区,才扭过来回头看他们一眼:“有缘再见。”

  他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离开的意思,舒凝妙察觉到他一开始的警惕态度消散不少,思忖片刻,自然不可能是因为扒他衣服抢他车的她,那只能是舒长延了。阿伦之前无意间和她提过儿时玩伴被庇涅人收养,这人说不定就是舒长延。

  她下了车,阿伦视线扫过舒长延,只问她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

  她说:“已经有了。”

  上次装成修女骗来的号码还在她终端里,他还在时不时嘘寒问暖,这家伙大概是对女人毫无防备心的类型吧。

  阿伦怔了一下,摸摸脑袋。

  舒长延闻言偏头,也顿了一下,用一只手围抱住她肩膀,像是想抱她,又只是理了理她的衣服。

  目视阿伦离开,她才回头看看舒长延,又看看逐渐消失的车辆轮廓:“你不愿和他有交集?”

  她只是观察俩人神情,已经忖度出大致始末。

  舒长延圈住她,黑发垂下,骨节凌厉的手轻轻贴在她脑袋上,对她的敏锐习以为常:“不必有。”

  “仰颂教会既然已经是微生千衡的所有物。”他微微低垂着视线,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脸颊上,倏然柔软地提起不相干的事:“如果他t持续操控教会……你或许会有和庇涅意见相悖的一天。”

  “到这一步。”舒凝妙感觉到他掌心贴过来,轻轻停留在自己脸颊上,温热的体温,有着熟悉的味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背叛庇涅。”舒长延须臾不离地望着她,没有任何犹豫:“先顶下一切罪责,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所以我说,不必有。”他捧着她脸颊的手稳得没有一点颤抖,目光清醒镇定,丝毫不像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不必扯进不相干的人。”

  舒凝妙不自觉退后一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舒长延竟然已经做好了这种打算,或许是听完她坦白的微生千衡的一切,或许在更早之前,他说得越平淡,她便越觉得他疯得不顾一切。

  身份、地位、权力全然抛弃,无论未来有多少种可能,舒长延似乎都会为了她走向同一个结局。

  她撇过脸,被舒长延扳回来正对着他那双通透的蓝眼,深吸一口气,抓着他胳膊定定说道:“舒长延,我不需要你这样。”

  他背弃一切,颠沛流离的生活,有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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