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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天堂_沉筱之【完结】(3)

  我不知一叶沾衣是何时弄来这许多天工锦缎,更不知他既然有赠于我,方才那一番静坐又是在踌躇什么,犹豫什么。

  恍然忆得往昔,我练铸造缺少一种叫做柳木的材料,他便陪着我满世界刷柳木。后来柳木刷够了,背囊却没了空位。我愁恼之际,他却笑我,谁让你留着一堆破烂舍不得扔,白占着地方。

  当时我一本正经,与他说,师父,我留着的东西不是破烂。

  他又笑了,嗯,那你留了什么。

  我说,所有门派初期的门派装。

  他问,级别这么高了,还不扔?

  我却摇头。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师父陪我一次一次刷出来的。

  有人说,剑三的江湖,情缘必死。又有人说,如果认真,你就输了。我记得那是头一回,我将心事半遮半掩地展露于他眼前,而他却选择沉默。

  于是命中注定这一场红尘只在我一人心头跌宕起伏,与他人无干,与世间无争。

  于是那一天,我早早便下了线,兀自决定从今往后,要将这莫名的情动深埋于心。可是翌日再上线时,却在信史处收到他寄来的包——六个天工锦缎。

  信笺上,短短的一行字,看得人触目惊心。

  拿去放你没用的门派装。

  所以你看,有的时候,不是你想转身,痕迹便能消失,不是你想沉默,风雨便可休止。当情缘成劫,又如此固执地横亘在这条路上,我们除了万劫不复,或可有其他的选择?

  我想我是甘心沉沦。

  恍惚之际,暮伤伤已找到路从山腰赶来。她在队聊频里问,“师父,桃子,你们卡住了?怎么不来找我>_<”

  我不知如何作答,幸而她又说,“师父,你今天不对劲哦。”

  一叶沾衣发了个“?”。

  “以前下副本,你清怪清得很干净,今天心不在焉的。”

  我心想是了,老资历的剑纯,最好的装备,何以清怪清得如此马虎。

  一叶沾衣没有答,他站起身,说,“走了。”

  可是暮伤伤不依不饶:“师父,我能八卦一下吗?”

  “嗯?”

  “是不是因为帮会里的议论,让你受了影响?”

  “……”

  “其实我听过好几次了,大家都说你喜欢收藏剑徒弟,师父,我能知道为什么吗>_<”

  前方白袍蓝衫的背影蓦然顿在一株花树下。天边有流云,有华光,这样的人间,风景如画。只是当一切已定格在今朝,又何故去计较谁的曾经沧海,谁的情深缘浅?

  我原以为他会一如既往的选择沉默。

  可是他没有。

  “我带大的第一个徒弟,是个藏剑。”

  “所以,习惯了。”

  “那她人呢?”暮伤伤又问。

  “不知道。”

  “师父,你想她吗?”

  ……

  “想。”

  第04章 墨染时光

  那天过后,暮伤伤连续两个星期没有上线。

  半月时光,说起来并不长,可偶尔会有错觉,觉得游戏和现实有时间差,现实中过一天,剑三世界却辗转春秋。

  一叶沾衣仍旧是每晚九点带徒弟,小队中少了一人,显得安静异常,可我终究还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少言寡语的交流,不远不近的守候,当你无声,我亦沉默。

  或者是我一直不长记性,不管不顾当初别离的决绝,不念不想彼时伤人的纠葛。

  或者我承认,是我懦弱,是我舍不得。

  到后来,门荒漠终年风沙,昔日安宁的稻香村已满目疮痍。时间流逝得悄无声息,我却执意屏蔽了所有的NPC,看着这偌大的屏幕,偌大的人世间,只有你挥剑杀敌,只有我如影随形。

  快满级的时候,一叶沾衣带我做出师任务。

  那大概是大唐历的某年某月,我们在西子湖畔切磋。想到一条路又走到分岔口,我忽然就有些沮丧:“师父,我能打赢你吗?”

  “难说。”

  “那你别还手行么?”

  “嗯。”

  今朝师徒,他日陌路,这样的事在剑三发生得太多,所以我不知道师徒情分了却后,还能有什么样的理由让我们再次结伴江湖,所以我一直没切重剑,而是以轻剑微末的攻击力一点一点蚕食他五万点血。时间似沙漏。

  他就这么站着不动,就这么任我恣意,任我妄为。

  血条还剩七千,我觉得气馁,仿佛看到一个尽头慢慢逼近。尽头过后,人生辽阔,然纵有良辰美景,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收了剑,无措地立在他面前。

  他却忽然道:“砍完了就去下副本吧。”

  我愣住。

  他又说:“带你去五小,把一身装备弄齐。”

  我只知他除了做必需的日常任务,甚少刷五个耗时耗力的小副本。可这样不离分的承诺,他曾经也与我做过。

  那是半年以前,别离前夕的事了。彼时我的电脑有问题,YY语音总带着电流的沙沙声,仿若雨打芭蕉,他的嗓音隔了雨声传来,低而清澈:“晓晓,我带你去五小,把一身装备弄齐。”

  我至今不明白自己为何喜欢他,是游戏中持剑温润的姿态,是语音里低沉疏落的声音,还是现实中,与想象不谋而合的清雅模样。

  又或者,这一份情衷,只是遭遇使然。

  当我懵懵懂懂地进入这个世界,第一个捡到我的人是他,第一个陪在身边的人是他。哪怕外头有大好人间,声色犬马,可在这样一方干净的土地,只有他会包容我的任性与骄纵。

  故此我才回答得理所应当:“师父,我还想去十人本,二十五人本。”

  “好,以后带你去。”

  “师父,我还想去攻防和战场。”

  “也一起去。”

  “师父,我的装备不好,技术又水,去下副本肯定会被人嫌弃。”

  “别怕,有我呢。”

  “师父,你是剑纯,我是藏剑,我们两个都是DPS,到时候去副本,那些人会不会只要你不要我?”

  “不会。”

  “如果是呢?”

  “那我们一起退队。”

  “师父,你去前面打,我怕死,跟在你身后。”

  “好。”

  从前有那么多的要求,你都答我一声好。其实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想我不过是贪心,只盼以这样的旁敲侧击,来换取一个携手江湖,相伴相随的承诺。

  做完出师任务,一叶沾衣迅速招齐人马去仙踪林下副本。七十级以上的五人本讲究组员配合,团队里开了YY,我推说话筒不好,始终不肯说话。另一端,一叶沾衣也是沉默。

  藏剑皮脆,加之我不会引怪,每每被包围,总是难逃一死。故而因为我的缘故,保护任务连连失败,饶是组员里苛责不多,我也能感到小队气氛变得沉郁。

  又一次任务失败,我在队聊频里输入“对不起”,可是YY里,已不再有人接话。

  我惴惴地站着,忽然就听到一个万般熟悉的声音。

  “没事的。”他说,仿佛一握月色流泻入心间,“小桃,过来,跟在我身后。”

  第05章 看朱成碧

  暮伤伤再次上线是半月之后。她退了九曲水,入了新的帮会。

  对于她的离开,九曲水中不是没有传言,可我故作不闻。偶尔怀念起从前相扶持的日子,觉得大千世界的人事来去多么容易,何况只是一个游戏。

  五小快毕业时,我已不再是那个水得一塌糊涂的藏剑,学会了跑位,学会了引怪,学会了用控制技能。某一日,我自长安城中打马而过,近频聊天里,忽然有人喊我桃子。

  勒马回身,暮伤伤以蹑云纵到我的身边:“桃子,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_<”

  于是缄口不提当年事,狭路相逢,把酒言欢。于是天很蓝,云很白,城墙很老很庄严,而我们的友情,亦如此完好,这么真挚。

  一直到后来的后来,暮伤伤才闲谈般地跟我聊起退帮的原因。说是去荻花宫的那个清晨,她用小号上线,看见一叶沾衣满世界收天工锦缎。世界里有人问:“一叶老大怎么连天工锦缎都没有?”他答:“绑定了,帮徒弟收。”然后帮会里便有人问:“一叶沾衣,晓晓回来了?”

  暮伤伤说:“我那时便猜到你是晓晓,一样是半年前玩过藏剑,一样爱挖矿爱铸造。我听帮会的人说,当年的晓晓把藏剑山庄当成自个儿家,每次下线,不回山庄便不能安心。桃子,你也一样。”

  她还说,桃子,有些事情但凡你多留一个心眼,便没有你想得那么难堪。那半年时间,他每天都去你消失的空雾峰等你回来。可游戏毕竟不是现实,你删了号,哪怕真地回来,也只能从稻香村重头开始。你说他在空雾峰等什么呢,其实他是挂念,对你的离开,无法释怀。

  她说,桃子,所以我走了,退帮了。那时我也喜欢师父,可好多人都说,游戏中的感情当不得真,但你们当真了,我陪你们玩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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