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她推荐了这种药,长期服用,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压抑他所有活跃的神经和情绪,让他平静下来,就像打了一针镇定剂一样。久而久之,人不但会变得温柔,甚至还有可能变得呆滞。
陆城向来以自己敏锐的直觉为傲,太敏锐,就会想太多。想太多,总是无法入眠。那么她何不帮帮他呢?
药并不是短效药,要长期服用,一点一点渗入。没个一两疗程,别人是感觉不出来的,当事人自己也很难察觉。
为了再次给陆城换药,顾纱纱三个月内,又潜入他房间两次。
每次都是同样的密码,同样的流程。
他不会中途苏醒,只会在她亲吻他的那一瞬间,呼吸凌乱一瞬。
顾纱纱清楚地知道,他会变这样的原因。
心底里的憎恶又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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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城服药的第二个月开始,性情渐渐有些温和了。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面对工作和其他琐事时,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迅速点燃。在公司里,掀桌子,辞退员工,破口大骂,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但是下了车,回到家。推门时闻到清淡的茉莉花香的那一刻,他烦躁的心情总是能被平复。
尤其看到客厅里亮着暖黄色的灯,饭菜早已准备好。顾纱纱趴在沙发上,正在垂头玩着平板上的消消乐游戏。
游戏的声音太大了,偶尔会盖过他开门的声音。顾纱纱有时候察觉不到他,玩的聚精会神的。
有时候关卡太难了,她会懊恼蹙起眉头,啃拇指的指甲。独特又可爱的小动作。
头发被梳成一个马尾别在脑后,几缕碎发自然垂落。衬得她整个人清纯又可爱。就连左脸上那淡淡的粉色印记都为她的可爱增添了几分味道。
她是他的所有物,只要想到这里,他心里喜悦。
就算有再多的烦躁和疲倦,在这一刻他只想把那颗硬到发冷的心,搓得热一点,柔软一点。
陆城脱下外套,保姆上前接过。
两人低语了几句,顾纱纱这才抬起头来。
陆城回来了,她游戏也顾不上玩了,直接退出页面,坐起身,披上小外套,凑到饭桌前。
“您回来了,我给您盛饭。”
陆城却摆摆手,“不必,怎么没继续玩?”
顾纱纱自顾自走到厨房,盛了碗饭给他。陆城平时吃多少是刚刚好,她比保姆清楚得多。所以更多时候,她必须亲力亲为。
将碗摆在该摆的位置,碗筷准备妥当,顾纱纱坐在了餐桌的一脚,随口道,“游戏没什么可玩的。”
陆城拿起筷子,又问了句,“那你除了这东西,平时还喜欢玩点什么?”
“没什么,养花喂猫,随便看看剧,一天就过去了。”
也没什么能干的,她被限制人身自由,哪里都不能去。没有朋友,没有自己的生活,她人被圈养在这种大宅子里,和宠物确实没区别。
“别人送了两张演出票,乔可的,你想不想去看?”
陆城忽的开口,顾纱纱夹菜的手顿时一抖。
她愣了愣,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双眼直勾勾地看过去,又问了一遍,才确定好,陆城说的是认真的。
他真的放她自己出去看演出,还是乔可的。国内外出名的舞蹈演员,她从小的梦想,她的偶像。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看到一场她来国内的演出?
最重要的是,陆城不尾随。陪她一起去的人,可能是保姆,可能是保安。
又是短暂的自由,但来之不易,顾纱纱已经很知足了。
出门那天,顾纱纱从柜子里挑了一件比较喜欢的连衣裙。配了小挎包和首饰,化了淡妆。虽然最终都要被一块面纱遮住,但遮不住她双眼里的喜悦。
从上了车开始,顾纱纱全程笑眯眯的。偶尔还会旁若无人地哼唱几句。
载她的司机鲜少见到她这样,主动搭话问,“S今天的心情不不错啊?”
顾纱纱笑着回应,“是啊,大叔快点开,我已经等不及看演出了。”
车子朝大剧院一路疾驰。
距离表演开始还有半小时,顾纱纱就已经到了内场。应该是陆城特地买的票,位置是全场最靠前,最中央的位置,VIP中的VIP。视觉和光线都刚刚好。
她坐在位置上,捏着手中的果汁,表演还未开始,她就已经开始提前紧张了。
然后,她便听到了身边人的声音。
“佳佳,我听小叶说你和景祁要订婚啦?”
“哈哈,她嘴巴好大。这都让你们知道了吗?”
“什么啊,我还以为她骗我的呢。那必须要给你好好庆祝一下啊。待会看完演出,我叫上几个姐妹,我们去商场里把那几个新款包买了,你尽管挑,我买单。我订家餐厅,我们逛完街再去吃完饭,我跟你说,我已经想好订哪里的菜了,就上次那家吧,那家前菜也超好吃。”
“先看演出,下午的事晚点再说。今天来的演员是我从小就喜欢的。”
“知道啦,早就开始期待了不是?”
那个声音,有些耳熟,又带点陌生。但是却能迅速地唤醒顾纱纱体内缓慢流淌着的血液。
她感到脖子有些僵硬,慢慢地扭过头去,朝声音的发源处看了一眼。
那一刻,她错愕地睁圆了眼。
是容佳。
竟然是容佳。
顾纱纱也不知怎么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几年前被绑架的那一幕。每一个画面和细节都历历在目,甚至连味道,和绑匪的语气音量,都在耳边开始不断回响。
“猪脑子,容佳那丫头都上了多少次电视了,你这都能抓错?”
“那这丫头怎么办?”
“上头说了,直接处理了。”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绑走,为什么和曾经的父母失去了全部联络。失去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人生,被困在陆城身边。
顾纱纱反复告诉自己,她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陆城。
但是更早之前,在她和其他人被统一关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里。她夜不能寐想家的时候,记恨的人总是容佳。
她无法忘怀当时与在门外的容佳对视的那一眼。
同样的惊慌失措,但是她在听绑匪说了那样的话后,选择转头就逃。
她在来到陆城身边最初的那几年,不是没有关注过容佳的事情。
包括当年那件绑架案。
“容夏被绑,受重伤后抢救无效身亡。容佳大受刺激,暂停出席任何公开活动和节目。”
“容佳完成高中学业,出国深造后,终于回国。”
这一类的新闻层出不穷,顾纱纱始终存疑。当年在工厂出现的人绝不是容夏,她百分百确认那是容佳。
所以出事的人为什么会是容夏?
但这疑惑仅存在了几年,顾纱纱全部注意力都拿来对付陆城,她只想逃脱,也就暂时没精力去想别人的事。
但她万万没想到,能在今天这种场合再次遇到容佳。
她来看的还是两个人曾经共同喜欢的舞蹈演员的表演。
所以,她看到这些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曾经因为她而误被绑架的她?她有想过救她吗?她有愧疚过吗?
看她光鲜亮丽的样子,大概是没有。
顾纱纱忍不住冷笑了声,听起来,生活还相当充实自由,和她是全然相反的人生。
心里面那股怨恨冉冉升起,任凭她如何克制都克制不住。
演出开始,剧场熄灯了。唯有舞台中央的光最为明亮。
而顾纱纱再也没有了来时的那种喜悦。
她盯着舞台,看着生动的表演和柔软的舞姿,鼻子酸,眼睛也酸。
她无法忘怀当年的绑架案,更无法忘怀重逢之后,她在容佳脸上看到的那种骄傲又岁月静好的笑容。
凭什么她的生活要过得这么好。
又是凭什么,要让别人来替她承担不该承担的生活?
命运就如此不公平吗?
强烈的情绪趋势着顾纱纱,在演出结束后,一路尾随容佳出了门。
她们一路走到室外停车场,讨论过精彩的演出后,又在商量稍后的行程。
正当容佳拉开车门,将要上车时,顾纱纱上前一步,想要开口叫人。
嘴还没张开,就被身后的人用力一拉,扯入怀中。
冰冷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你想干什么?”
他牢牢束缚她,让她动弹不得。
顾纱纱挣扎了几下,干脆转过身去。仰头看向身后的人。
是陆城。
还穿着一身西装。
他是听闻陪顾纱纱一起看演出的保安说,她情绪看起来不大对劲后,特地从公司里赶过来的。
刚到停车场,恰好赶上表演散场。正欲打电话,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顾纱纱盯着容佳的背影,一路尾随。直勾勾的,那眼神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