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略带埋怨的碎碎念。
她不是第一次和言朔提这件事,但每次都被他冷淡回绝。
向念了解,知道他在这种小事上的拒绝,不是因为不能通融,只是为杜绝她顺杆爬。
但不了解的人,多半要以为他一个微信号镶金了。
“谁追个人连微信都没有啊,不让追踪车辆,没法制造偶然。我只是个敲键盘的,哪有那么神通广大。”
她说着,瞟了他好几眼,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动摇。
然而,言朔始终面无表情。
涔涔冷汗再度从腰腹一路向上延伸。
他看着面前的人,低声开口:“那就别追。”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两个人所处的状态一目了然。
她像热带的风,想靠近,想驱散严寒。他是屹立不动的冰山,永远将人隔绝在外,禁止靠近。
向念愣了愣,强行笑开:“但是喜欢怎么可能不追呢?”
“和我有关系吗?”
言下之意,喜欢也是她自己的事,他没必要给出任何回应。
但她却因为一己私欲,做了逾越的事。
对他而言,私人空间还是太过敏感了。他的戒备比自己想象中的强太多。
笑容逐渐僵在脸上,又渐渐淡去。
向念笑不出来,只能垂头,再次道歉:“对不起。”
“你好好休息。”她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言朔后退一步,坐回到床上。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他整个人忽冷忽热,手心却始终滚烫。
床边柜子上摆着手机,他拿起看了眼,凌晨五点半。
一小时之后,司机来接。门外有声响,在关门声响起后,又重新恢复一片宁静。
六点钟的初冬,天刚蒙蒙亮。
言朔拉开窗帘,下过雨的北城像被冲刷过一样。庭院里有薄薄的雾气,衬得尚未完全亮起的天色更暗了几分。
推开房门,一阵熟悉的香味传来。
保姆正在中岛台准备早餐,闻声回头:“言总早。”
言朔点了下头。
他几步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张纸,还有三颗药,一杯水。
他随手拿起,是向念原本想放在他床头的便条。
上面字迹清秀小巧。
“当你看到这张便条的时候,想对我发火,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罪行:我进过你的书房啦,想去找一张做了修改的草稿。因为你还没醒,所以拿完了和你报备一下。
我也进过你房间了,偷偷告诉你,扫了你的微信。这样更方便我们以后联络!顺便……临走前再多看你一眼。不过你放心,哪怕你睡着了,哪怕我什么都看不清,言总也是一如既往的帅!
昨晚睡不着,凌晨煮了桂花酒酿小圆子,当做弥补你的,消消气,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会经过你的允许。
吃了我的酒酿,你就不准凶我了,拉钩啊!(︵)”
恰好保姆走了过来,端着一碗桂花酒酿,“这是小念做的。”
刚说完,余光瞥到桌上的药,“哦”了一声:“瞧我这记性,桌上是感冒药和退烧药,小念临走前吩咐我准备的。言总,您是发烧了?”
言朔没回应。
蹙着眉头沉默片刻,才摆摆手:“放这吧,我一会吃。”
“吃了药最好不要吃酒酿。”
“没事。”
保姆劝说不成,只得把手里的碗放下。
也是第一次见平日里果决的人,对着一碗桂花酒酿发呆。
不过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坐在沙发上的言朔便回了神。
端起酒酿尝了一口。
口感香甜,和记忆中的一样。
他是南方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刚刚入冬,夏季正炎热时,又或者是大病初愈后,他总习惯喝一碗。
只不过自从十三岁那年被拐走,一直到后来,都没再喝过。
那时候也是个初冬,晚上的游乐园,灯火通明。
三岁的言柠坐在旋转的蜂蜜罐子里,对他笑得一脸天真。
他不过是买了个冰淇淋的功夫,人就已经不见了。言朔两只手还捧着冰淇淋,手指被冻僵。
他沿着旋转木马一路找过去,灯光逐渐暗下来,他没有找到父母,也没有找到言柠。
再一转身,便被浸了乙.醚的棉布盖住了口鼻。
味觉与嗅觉,总能唤醒人的某些记忆。
言朔靠坐在沙发上,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双眼微红。
上午八点钟,天仍然没有放晴。
昨夜的雨突如其来,雨停了,湿气却迟迟散不开。
言朔起身走向卧室。
他知道,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宜太久。毕竟在北城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么多年的经历,让言朔养成了良好的习惯。
他能迅速从话中分辨出每个人心中真正的意图,不够圆滑世故,却有一双足够能将人看透的眼睛。
他能坚持始终把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不在任何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偶尔,他允许自己暂停下来。
但留给他的时间,也只有片刻。在那之后,他要更加迅速地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工作,休息两点一线。
哪怕周围翻天覆地,他也可以冷静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不过这次,他和以往一样回家,忽然发现有一些细微的事情正在发生改变。
比如门前灯仍然亮着,门口却忽然少了个人。
言朔看过去,又收回视线,面无表情。
推开门,脱掉鞋子。
他冷静自持,却还是在瞥见门前放着的另一双拖鞋时,脚步微微顿了下。
一双粉色毛绒兔子的拖鞋,向念在时,总喜欢穿着它跑来跑去。她似乎总有无限活力,脚步声也是“噔噔”的,和兔子一样。
“言总,您回来了。”
保姆站在不远处迎接,毕恭毕敬。
“嗯。”
言朔应了声,进卧室之前,随口.交代了句:“把门口的鞋扔了吧。”
毕竟,有些人本就不该在自己身边停留太久。
一切都渐渐回归到正常的轨迹上。
如果不是临睡前收到韦昊的微信。
韦昊:“向念让我转告您,她下午一点抵达C大了,和宋小夏探讨了后天的演讲,一切都好。”
言朔没回复。
隔了会。
韦昊:“向念让我转告您,晚安,记得吃药。”
“……”
第二天。
韦昊:“向念让我转告您,早上好,记得吃药。”
“中午好……”
“明天就要上台了,小夏很紧张,我也很紧张。”
他莫名有种这人就在他耳边不停念叨的错觉。
终于在韦昊马不停蹄的“骚扰”下,言朔放下手中的平板,额头上青筋凸起。
冷静片刻后,他沉声道:“别念了,微信推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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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S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收到验证消息的那一刻,向念得逞地弯了弯唇。
在这之前,她并没有稳操胜券,甚至对言朔之后的反应感到焦虑。
她的确想过潜入书房,拿到徐景祁的信息。但她也很清楚言朔警惕性太高,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对她来说很冒险。
原本还打算放弃。
是成宛丝和言朔的那通电话,让她临时改变了主意。
言朔对她缺乏信任。
准确的说,是根本不信任。
所以她想要迅速取得信任,就必须这样做。极度的怀疑后,愧疚与信任再慢慢滋长,置死地而后生。
向念动了动手指,给言朔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
“中午好!”
“你终于加我微信啦!”
“感冒好些了吗?桂花酒酿好吃嘛?”
言朔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回她,意料之中。
和宋小夏约好了两点钟在F楼自习室做赛前演练,这一路上,向念一直抱着手机,发的一头热。
直到路过排球场,听到不远处的声音时,她笑容敛起。
脚步也微微顿住。
垂眸,迅速发了一条:“好像有人把宋小夏拦住了,我去解决,晚点再来烦你。”
离开微信页面,她举着手机,朝前走去。
仍然是李杰森的前女友,刘玉。
此刻身边跟着另外两个女生,气势汹汹地拦在宋小夏的面前。
作为计算机系的,不可能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以向念的能力来说,想进取胜进入HT不是什么难事。
但刘玉不想,她不甘心。
向念做过那么多事,却一点惩罚都没有受到。不光好端端地留在校园内,还能参加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