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舟笑不出来了,扭头看了看还在流口水的小丫头,想像她长大成人的样子,到时候她跟别人介绍父亲,会怎么说呢?
“我学!你说怎么学,我就怎么学,小学不够就初中,初中不够就高中,老子连仗都打得了,还怕搞不定小小的书本吗?媳妇,我学了,你也不能落后吧?”
“这是自然,到时候咱俩比比,看谁学的快。”江月冲他狡黠的眨眨眼睛。
陆景舟不自在的转开头。
赵秋月母子俩过来敲门时,王生跟郑小六把碗都洗好了,陆景舟在打水清扫院子,之前下雨涨水,水退去之后,留下不少淤泥。
屋子里潮气也重,需要喷药熏一熏。
“赵姐,关杰?”江月看见这对母子还是挺开心的,她在帝都根本没朋友,只有跟赵秋月关系还算不错。
赵秋月也不是空手来的,提了一瓶罐头,一兜子水果,“早就想来看看你,一直没得空,我家关杰日日催,今儿正好赶上我休息,先去医院看了病人,顺道就来看看你们了。”
江月连忙请他们进去,陆景舟跟赵秋月打了招呼,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关杰站在江月跟前,搓着手,一脸希冀,“江姨,我能不能抱一下?”
小豆芽似乎还认得他,朝他伸手,想让他抱。
“她现在想学走路,动静大,你抱的时候小心些,别去外面,到处都是蚊子,就在院子里玩。”
“好咧!”关杰毫不费力的抱走了小豆芽。
王生端了茶水出来,又切了一个西瓜,摆在桌上。
郑小六第一次见关杰,生怕他抱孩子摔了,亦步亦趋的跟着。
江月又进屋拿了牛肉干跟奶糖,关杰却不要,说这是小孩吃的玩意,他不是小孩。
赵秋月冲她招手,“弟妹,你别忙了,过来坐着咱俩说说话。”她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正愁没人倾诉。
江月坐过去,拿了一片西瓜递给她,“嫂子,你去医院该不会是为了那对母子吧?”
“沈秋雨?没错,就是她,还不是老关回家跟我说了,我觉得娘俩可怜,巴巴的熬了鸡汤送过去,谁成想,人家不领情。”赵秋月一想起这事就窝火,她的一腔热情,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江月想笑,“那个女人,我领教过了,怎么说呢?我也不好背后说人坏话的……”
“没事,你说你的,我难道还不信你的为人?”
这话说的,江月还挺感动,“男人的视角跟女人的不一样,我觉得沈秋雨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怎样能打动男人的心,甚至是获得别人的同情,当然了,这可能跟她悲惨的身世有关,我听人说了,她父母很早就死了,她是靠着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嫁了个条件不错的男人,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男人就死了,她生下孩子,娘俩相依为命,说起来是挺不容易的。”
赵秋月听完态度变了,“那是挺不容易。”
“她不容易那也不能挖别人的墙角!”江月音调一转,“这世道谁容易了,我生孩子那会,孩子刚落地,我婆婆就要掐死,我那会半条命都没了,还不是拼死把孩子抢过来,这才让我们母女都活了下来。”
赵秋月听的心惊,“那你也不容易。”
陆景舟默默扛着铁桥,去打扫门口了。
江月笑了笑,道:“以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不提也罢,那个沈秋雨,只要她别再来算计我,我也懒得搭理她,我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
赵秋月面露惊讶,“你是知道下放的事了?”
“啥下放?”
“就是分配的事,好像定了,我听老关说了一嘴,还有我们单位的老师傅,总之,我有小道消息,说是这一层下放的干部,都要去最艰苦的地方锻炼,你家陆景舟大概率是要分到陇上县。”
江月如遭雷劈,“这么快的吗?啥时候走?”
陆景舟忽然站到门口,“国庆之后!”
江月连忙掰手指头算,“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半月,你早就知道了?”
“也就这两天收到的消息。”这话也不真,他是怕媳妇有意见,毕竟还真应了猜测。
至于那么多的贫困县,却偏偏是陇上县,要说这里面没有罗家的手笔,鬼都不信。
不止陆景舟想到了,就连江月跟赵秋月也觉得这里头有罗家的操作。
赵秋月道:“罗老爷子是想干啥?想报复你们?不至于吧?他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小心眼?”
江月破罐子破摔,“算了,爱去哪去哪,你们家老关呢?”
赵秋月也苦了脸,“比去陇上县的驻地还惨,我们要去藏区,我的天,听说光是坐火车,就得坐几天几夜,有的人还会缺氧高反,时间久了,脸上还会长斑,我的脸哪!”
江月平衡了,“那你们比较惨。”
“我听小道消息说,可能是去修铁路,我正跟老关吵呢!我不想去,我想着带儿子留在帝都,他同意了,关杰又不干,其实我也放心不下,你说那么艰苦的地方,我能让他一个人去吗?”
关杰从屋里跑出来,“妈!我要去,我要做雪山上雄鹰,我要遨游天空,苦怕什么,吃不了苦,将来怎么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还要保护小豆芽呢!”
估计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好好好!我们去,真是欠了你们父子的。”赵秋月想起一件八卦,“小江,你还记得康家那对夫妻吗?他们家的事判了,不过你知道最绝的是啥吗?”
“什么?”
第140章 越老越不要脸
“那个王凤霞也是个狠人,自己生的孩子,只要是男孩,就送人,当然是收了钱的,要是女孩,没人要,就自己留着养,反正女孩长大了能帮着干家务,将来还能拿来换彩礼,她不仅卖自己的孩子,还偷别人的孩子,还有人托她卖的,总之,经她手的孩子,少说也有三十几个,那天你们去她家是不是看见床上还有一个最小的?那就是她抱来,准备卖钱的,根本不是她生的,她还捡那些有残疾的,骗公社补贴,让别人可怜他们,坑蒙拐骗,什么来钱干什么,真是绝了。”
江月想起那天在康家院子里见到的那些孩子,一个个脏的跟煤堆里滚出来的一样,而且眼神呆滞,总之,就是看着不怎么机灵,几个大点的女孩,也有点不对劲。
“那他们夫妻俩是不是被送去劳改了?”
“不是,是去坐牢了,行为太恶劣,影响也坏,他们家就是钉子,拔了大家都好过。”
“那些孩子呢?”
“送去福利院了,哦!我今天还有一件事要问问你,就是你家里有没有不穿的衣服,最好是小孩子的,我想搜罗一些,改天送去福利院,你是没去看过,那边的孩子才叫一个可怜,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还好了,至少不会饿死冻死。”赵秋月是个心善的人,自己平时过日子抠抠搜搜,可真要献爱心,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江月想了下,道:“有,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小豆芽衣服很多,最近王生也总喜欢给她做衣服,可又穿不了那么多,不过鞋子却没有多少,现在大部分人还是穿布鞋,只有少数人会穿皮鞋。
商店里售卖的布鞋,基本都是鞋长生产的,几乎都是大人的尺码,小孩子的鞋比较少,小豆芽还不会走路,现在又是夏天,她平时不怎么穿鞋子,只有想在地上站着时,才给她穿上小布鞋。
赵秋月看她收拾出来一大包衣服,还有一批做衣服剩余的棉布,“这么好的棉布,你都不要了?”
“我家里还有,这些你都拿走吧!”
“要不,改天你跟我一起去?”
“我就算了吧!老家要来人了,我得顾着,还不晓得要忙几天呢!”
“啊……那是够你忙的。”赵秋月最知道老家那帮亲戚有多难缠,她有切身体会。
娘俩待到天黑,等到关磊过来接,一家三口一块回家的。
路上,赵秋月越想越觉得不对,“你跟小陆的工资差不了多少吧?那为啥江月的手,比我松那么多,也不见她缺钱花,你刚才瞧见没有?那么大的西瓜,她家客厅堆了三个,我一次都没舍得买。”
关磊觉得她这话莫名其妙,“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她有没有钱,也不干你的事,医院去了吗?感觉咋样?”
不提医院还好,一提医院,赵秋月一肚子火,“我说你是不是对她有啥想法?”
“你这叫啥话?哪跟哪啊!”
“哼!以后这种事别叫我,要去你去。”
“赵秋月同志,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人民群众生活上困难,我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你怎么就这种态度?”
赵秋月懒得再搭理她,不喜欢那个沈秋雨,就是一种感觉,也不能说人家这个那个的。
总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陆队长带着一群人下火车的时候,面色难看的像是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