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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_探花大人【完结】(160)

  因而只听。

  只看。

  看见谢玄臂上那只纤纤的素手,到底是被他拨了下去。

  眉头虽仍旧蹙着不曾舒展,开口时倒也温声说话,“你是做母亲的,去好好哄哄吧。”

  云姜怔然望着那只修长如玉的手,那只手生得骨节分明,没有一丝瑕疵,怎么就忍心把她的手拨开,拨去一旁呢?

  云姜那样聪明的人,她不会不懂。

  谢玄不曾去抱去哄,然谢砚却开始躁动了起来。

  他伸出小手,伸出小手就去扒拉那个哭闹的兄弟。

  早说了谢砚从来不惧生人,如今见了大小相仿的小孩儿更是十分好奇。

  瞧他漆黑的双瞳好奇张望,一双有力的小脚踩着她的腿弯,他甚至还哄起来,“不,不哭......”

  大人之间暗流涌动,各怀心思,稚子本性纯良,却没有什么鬼胎。

  至少此时的谢砚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哭闹的孩子注定要与他争夺。

  争夺父亲,争夺权位,争夺疆土,争夺一切。

  云姜捂住心口,愈发泣不成声,垂眸去望谢砚,忍不住呢喃一声,“小妹的孩子,养得真好啊.......”

  是啊,阿砚养得真好。

  一个在爱里滋养的孩子,很难养得不好。

  云姜去抓她的手,幽幽叹了一声,“小妹,你也可怜可怜姐姐,可怜可怜你的小外甥吧!”

  是,是,这乱世之中,到底没有谁是容易的。

  阿磐抽回手来扶住谢砚,她的声音不高,也只反问了一句,“姐姐从前,可怜过我吗?”

  声音不高不是胆怯,也并非心虚。

  是怕吵到她的孩子。

  云姜愕然望她,愁眉泪眼,惙惙可怜,目不忍视。

  她颤着声问,“小妹......咱们姊妹十几年的情分啊.......你都不记得了吗,竟全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吗?”

  云姜是什么人,阿磐早便一清二楚了。

  想要笑上一声,也不知何故,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赵媪极不喜欢云姜,怕阿磐心软,早就忍不住插嘴。

  此时到底再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讥讽道,“云姑娘这话说的,要谢夫人可怜你们母子,夫人流落在外的时候,谁又来可怜夫人呢?”

  云姜一怔,喃喃复了一句,“谢......谢夫人?”

  赵媪笑,笑完了又好心提醒,“是啊,啊,云姑娘可能还不知道,王父早为夫人赐过姓,哦,是夫姓,就姓谢呢。”

  是赐姓,也是夫姓。

  云姜怃然落泪,饮泣吞声。

  她必定早就打听到阿磐与谢玄在一起,她还住在东壁的时候,千机门的人也必定早为她传过消息,因而旁人都尊阿磐为“夫人”一事,云姜不会不知道。

  她如今怔忪,不过是因了赐姓的事。

  不,是因了夫姓的事。

  赐姓不算什么,难的是夫姓。

  不管是魏国还是中山,上至天潢贵胄,高门望族,下至田夫野老,平头百姓,谁不知道,只有正妻主母才能随夫家姓啊。

  那孩子还在哭,哭也会传人,那哭声到底招惹的谢砚也嘴巴一扁,跟着就要哭起来。

  赵媪连忙去抱谢砚,心肝似的哄着,“大公子不哭,不哭,嬷嬷抱嬷嬷抱......大公子最好,最乖,大公子不哭哦......”

  赵媪的心思阿磐岂会不懂。

  称阿磐为“夫人”,称云姜为“云姑娘”,到底是夫人还是姑娘,赵媪心里分得清清楚楚的。

  不但心里分得清楚,也把这样的话当着王父的面说出来,说给谢玄听,也说给马车外头跟随的将军们听。

  你再瞧,素日总叫“小公子”的人,如今一见了云姜母子,就开始叫起“大公子”来了。

  东壁之内没有女人,赵媪一身的本事无用武之地,实在是有些浪费,想必她自己也觉得十分可惜。

  如今甫一见了云姜母子,一下子就成了斗战的母鸡,那从前教训魏国四美的气势登时就起来了。

  就是要在一开始占上风,把云姜母子的地位压下去。

  云姜如遭雷击,喃喃了一句,“大公子?”

  赵媪笑得满面春风,“是啊,是啊,是大公子,便是赵国的人也都知道这是王父的长子呢!”

  云姜整个人都僵住了,僵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一下。

  外头的人问了一句,“主君,不早了,再不赶路,入夜就进不了城了。”

  是了,你瞧那天光将暝。

  赶了一天的路,是该早些进城了。

  谢玄点了头,“带云姑娘去后头马车,这就动身吧。”

  谢允与谢韶领命上前,就要来拉人。

  哪知道云姜霍地扭头,忿然斥道,“走开!走开!”

  她一斥,孩子愈发哭得厉害,谢氏兄弟倒也因此不好再动手了。

  只听云姜幽幽问了一句话,“那么大人,是打算娶小妹了吗?”

  阿磐一颗心提着,悬着,也骤然跳得厉害。

  上一回谢玄说要娶她,还是在晋阳的时候。

  可后来又出了巷子口那一桩事,因了那桩事,两个人不冷不热的,这样的话到底再没有提起过,也不曾再应承过了。

  南平公主与宜公主倒不必担心,然如今最有争议的云姜就在跟前了。

  既都是故人之女,那人又怎样去分个厚此薄彼呢?

  第205章 云姜,起开!

  正因了不知道,因而才忐忑不安。

  也正是因了心怀期待,这才会殷殷焦思,心慌意乱。

  就在这忡忡的等待里,阿磐听见那人回了一句,“是,一回东壁,便要娶了。”

  仍是那熟悉的声腔。

  熟悉,坚定,不需考量,也不可动摇。

  阿磐心里的石头兀然便落了地。

  那绷着的,提着的,悬着的心,总算安然平复,也总算得了几分松快。

  然云姜闻言,忽然大哭,“大人不公平啊!”

  她痛哭流涕,“大人答应要娶我!大人是王父!王父一言九鼎,怎么,怎么就食了言,竟要娶小妹了!”

  痛哭流涕,字字泣血,“是我先有的身孕!是我先生下的孩子!怎么到头来,小妹的孩子倒成了大公子?长幼失序,是要生出大乱子的!”

  她说的原也没有错。

  人各安其位,则适得其位,因而长幼有序,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可这礼崩乐坏的世道,兵荒马乱,朝生暮死,活着就已十分不易,还谈什么“公平”,谈什么“长幼有序”呢?

  太平盛世时最讲究的“有序”,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溃灭崩毁了。

  你瞧那西方的日头又落了几分,天色便也跟着又暗了几分。

  谢氏兄弟还在车舆外等着下一步的君命,拉车的马打着响鼻,小黄汪汪地吠。

  云姜的孩子哭得累了,才闭上眼抽泣着睡了过去,又被惊得醒来。

  醒来,又暴出一声哭声,又开始哭了起来。

  当真哭得人心里难受啊。

  南平公主和宜公主一早就掀开车门朝这前头张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弃车跑到车前看起了热闹来。

  她们轻声向将军们打听着,“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又是谁呢?”

  司马敦便道,“这便是那位云姑娘了。”

  南平公主低低叹气,“唉,原来这就是云姑娘,可哭成这样,终归是不体面......”

  宜公主也跟着叹气,“还以为是砚公子哭,哭得人心里怪难受的......哎呀,怎么不好好地哄哄孩子呢?真是可怜,大人再有什么烦心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是啊,大人做下的孽,到底是可怜了孩子,也全都要报应在孩子身上了。

  然而云姜眼下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那一双杏眸哭得通红,心一横就把哭闹的稚子塞进了谢玄臂弯。

  孩子送了出去,她自己呢?

  她自己不管不顾地伏在了那人腿上,抽抽搭搭的,质问起那人来。

  “大人那夜待云姜的好,也全都忘了吗?大人.......怎能.......怎能这样狠心啊!”

  她哭诉着一肚子的埋怨,哭得痛心泣血,摧肝裂肺。

  “孩子不是云姜一人生的!是大人强要了云姜!是大人破了云姜的身子,才有了他!大人从来不管不问,连抱一下都不肯啊.......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啊!云姜可怜,孩子就不可怜吗?”

  阿磐心中一凉,抬眉去望谢玄。

  见那人一双长眉紧锁,一双手端着哭得喘不过气的稚子,适才那还算温和的声音已经冷冽了下来。

  他命,“云姜,起来!”

  可他到底是没有否认的。

  不曾否认“那夜的好”,亦不曾否认那句“破了身子”的话。

  他只命云姜起来,可云姜怎么肯呢。

  她伏在那人腿上,一双手紧紧抓着那人的袍带,“我不!我不!大人薄待云姜,以后云姜还怎么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亲啊!不如死了......不如抱着孩子一起跳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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