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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_探花大人【完结】(168)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阿磐才开了口,“你哭什么?”

  云姜抹了泪,抬起头来时才看见她眼眶通红,“哭什么,你欺负我!你与大人一样狠心!”

  谁欺负谁的事,已经不好说了。

  牵牵绊绊的这么多年了,谁又分辨得清楚呢。

  阿磐轻叹一声,“姐姐,你走吧。”

  云姜手里的银箸定定地顿住了,“我已经有了孩子,还能往哪里走?”

  是啊,一旦为人母亲,就被孩子绊住了脚,又能去哪儿呢?

  云姜兀自抽泣,“小妹在云家十多年,如今竟不肯给做姐姐的一个栖身之所?要把姐姐和外甥都撵出去吗?”

  “小妹,姐姐与你一样了。”

  阿磐恍然问她,“哪里一样?”

  云姜幽幽一叹,“你是千机门的人,我也是。你爱上大人,我也是。你背弃主人,我,也是。”

  她放下了银箸,望着窗外,“小妹啊,你瞧那东壁的宗祀,从前放过你的棺椁呢。”

  是,她知道。

  早在三月谢玄去赵国北地的时候,就已与她说起过这件事了。

  云姜望着从屋檐垂下来的雨,在穿堂而来的风里打起了冷战,虽就在跟前说话,声音却似飘忽在遥远的地方。

  “大人为你举亡妻之礼,在他心里,早就娶过你了,我知道,不过不肯承认罢了。”

  “你也许怪姐姐拦下大人车驾,做出些丢人现眼的事。你不知道姐姐的苦,姐姐若不闹上一场,你一进门,他就得赶我们娘俩儿走了,这我也知道。”

  说着话,又垂起了眼泪,“我也是做母亲的,我会不疼自己的孩子吗?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看见他哭,我能不心疼吗?可我没办法啊,不能留在东壁,我们母子终究要死路一条。”

  “我狠着心,不给他喂奶,不教他说话,连名字都不给他起......”

  她怔怔地出着神,“小妹啊,姐姐能有什么办法啊!大人那样的人,身居高位惯了,他看见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也许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但若看见一个瘦小可怜的儿子,他到底不会忍心赶我们母子走的......”

  “他会知道,他的儿子到底得留在自己身边,得由他亲自教养。若流落出去,是没有人会疼的。”

  原来不是云姜心狠,是她早就做好了飞蛾扑火,宁死也要拼一把的准备。

  她说得真对啊。

  她对谢玄竟这样了解。

  阿磐问她,“姐姐,你告诉我,那果真是大人的孩子吗?”

  七月的雨哗然鸣响,云姜正色望她,“不是大人的,又会是谁的呢?”

  是啊。

  不是大人的,又会是谁的。

  云姜神情真切,不是诓她。

  阿磐也定定地出神,若不是,她的大人早在昨日拦下车驾的时候就该痛斥一番了。

  云姜还在一旁怃然说话,“小妹,姐姐没有地方去。”

  “东壁那么多的地方,你仗着大人偏宠,想住哪里住哪里,想占多少占多少,但章德楼,姐姐住习惯了,死也要死在这里。”

  嘴巴一扁,又要哭起来,“你要是非得撵姐姐走,姐姐就死给你看!”

  阿磐怔然,“姐姐还是与从前一样。”

  “哪样?”

  “不管是谁的东西,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到。”

  云姜摇头笑叹,“错了。”

  阿磐不问她哪里错了,她与萧延年一样有本事,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麋鹿说成骠马,没理也能搅出三分来。

  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因而不问。

  她愿说就说,她且一听。不愿说就闷在心里,闷死她算完。

  因而自顾自地拂袖,斟茶,小酌。

  云姜果然憋不住,她絮絮叨叨的,从头开始说起。

  “从前都是我自己家的,我拿什么不是理所应当?小妹啊,你来云家时不过三岁,空着手来,什么都没有。我父亲母亲给你的,原本也都是我自己家的东西,要回来也是云家的,不是你的。”

  “小妹,生恩不如养恩大,你在云家吃的,穿的,用的,那都不算什么。中山和魏国一打就是好几年,人都快死完了,若不是云家庇护,你一个孤女,怎么会活到现在呢?”

  她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

  一个孤女,在这乱世里活下去,多难啊。

  她还说,“你若忘恩负义,就连人都不配做了!”

  阿磐抬眉问她,“那,我的玉璧呢?”

  她空着手来,不知父母亲送她去云家的时候,可带过什么东西。

  也许送了供养她的金银财帛,也许走时仓促,什么也都来不及。

  然唯有一样。

  她的玉璧。

  原本圆润的一块,从中间断开,一断两半。

  若不是因了这玉璧,她与她的大人又怎么会有这后来的百转千折。

  云姜皱着眉,“一块玉璧,有什么好的?如今大人待我好,何尝是因了那块玉璧?”

  说着话,她从颈间一掏,掏出玉璧来,旋即就塞进了阿磐手心,“你想要,还你!”

  那玉璧沾着云姜的体温,被焐得热乎乎的。

  罢了,终究是还回来了。

  那玉璧紧紧握在掌心,她还想着,不知道这两块玉璧合起来如今是什么模样。

  许多年都不曾合在一起,她也早就忘记玉璧最初的模样了。

  云姜道,“我欠你的,清了!剩下的,都是你欠我的!因而姐姐与你要什么,也都是应当的,你得还我!”

  云姜总是有理,与萧延年一样。

  原本最无理可循的,如今倒显得旁人理亏了。

  她就似个三岁顽童,此刻还不依不饶的,“还有,今天的事,你若告诉大人,最好不要牵扯到姐姐。”

  阿磐眉头蹙着,“没有你指使,家宰敢做这样的事?大人多谋善断,你岂瞒得过他的眼睛。”

  云姜鼓着眼泪,“大人怎么想,我不管,我就要你应!”

  罢了。

  看在从前的份上。

  可从前的情意,又能消磨多久呢?

  不知道。

  第216章 娥皇女英,有什么不好?

  雨已经小了许多。

  炉子里的兽金炭仍旧荜拨地烧,在空中爆出忽闪闪的火星子。

  玉璧从云姜颈间掏出后,很快就凉了下来。

  而如今在她手心攥着,又很快地暖和了过来。

  阿磐兀自轻叹,“那年冬天,我们在雪里逃亡,记得我跑丢了鞋子,一双脚都要冻掉了,真冷啊。”

  “那时候,多想有一间不透风不淋雪的屋子,我们姊妹像现在一样围坐在炉子一旁,有毯子裹着,也把肚子填得饱饱的。那时候,连能不能活下去都不敢奢求,只想着暖和一些,再暖和一些.......”

  “姐姐,你还记得吗?”

  那些一同吃过的苦,哪里就能忘呢

  人啊,要是永远只记得最初所求,那该多好啊。

  云姜也定定出神,“我都记着呢!怀王三年冬才入魏营,那将军进帐中选人。如今我们都知道贵人就是王父,可从前,谁又知道那贵人到底是什么样呢?”

  “那时候国破家亡,谁愿去伺候魏人?那贵人也许是个粗陋的老头子,也许獐头鼠目,猥獕肮脏,浑身发着臭气,可若是这样的人,姐姐不也照样会为你挡吗?”

  云姜说着话,无力地伏在阿磐膝头。

  阿磐垂眸望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是啊,那夜似有灭顶之灾,然那夜的云姜亦是情真意切。

  你闻闻,便是现在,云姜身上依旧是她从前喜欢的奶香味。

  云姜眼圈红红的,就在她怀里怅然叹气,“就怪大人太好,谁知道大人是这世间最出色的男人,见了就扎进了心里,扎进了心里也就拔不出来了.........”

  是了。

  云姜是,她自己不也一样吗?

  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三生有幸,四海为君。

  她自己不也堕入其中,不能脱身吗?

  云姜兀自说话,低低央求着,“小妹啊,从前姐姐要什么你都给,如今姐姐也想要大人,也想要东壁,也想要大人的恩宠......”

  “姐姐不全要,还是像从前一样,有什么都是咱们姊妹两个分。鞋子是,袍子是,玉璧也是。小妹,姐姐求你了,好不好?”

  是啊,谁又能永远活在从前呢?

  人也都会变,人越长大,想要的就会越来越多。

  云姜还说,“从前我家就是你家,以后你家也要是我的家。”

  阿磐垂眸望云姜,“姐姐,侍奉过了中山君,怎么还能再侍奉大人呢?”

  不管是小情小爱,还是为家为国,总得从一而终,那才是世间正道啊。

  云姜笑叹了一声,“中山都亡了,还提他干什么?大人觉得我不如你,他也一样,他也认定我不如你.......都觉得我不如你.......”

  她的眼泪咕噜一滚,滚下了脸颊,“他........他岂肯........岂肯碰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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