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伸出手来,从赵媪怀里接。
不管怎样,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便由着西太后抱一抱,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西太后抱着谢砚,轻轻晃着,抬手摸着孩子的眉眼,忍不住叹,“可怜见儿的,看着病恹恹的,唉,这孩子长得多好,与凤玄多像啊!”
赵媪不放心,和司马敦一起伸过手来接着,护着,“大公子重,娘娘看过了,就交给老妇吧。”
西太后拧着眉头,转过身去,“多嘴,吾还能摔了不成?”
那内官便冲着司马敦喝道,“你还不退下!一个外头侍奉的男子,岂能近前,无端冒犯了太后娘娘!”
说的倒也在理,但司马敦一心要护谢砚,因而不肯退后。
那内官脸色一变,又喝,“没眼色的东西!”
一挥手,这便招呼上四五个人,朝着司马敦猛地一扑,险些把司马敦扑倒在地。
五六人这便立时纠缠在了一起,这大堂顿然就乱了起来。
赵媪连忙冲上去,又打又拉架,“放开我儿!”
阿磐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西太后,你瞧西太后在干什么。
西太后抱着谢砚,佯作自然地转过身去,原本就在抚摸眉眼的那只手,出手利落地捂住了谢砚的鼻子。
谢砚喘不过气,小手小脚猛地踢蹬,哇得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阿磐心头骤然一跳,呵,声东击西的把戏。
谢玄不在,她便是拼了命也得把他的孩子护好。
护好谢砚,也护好谢密。
便是仍旧心有嫌隙,也不使他再有什么后顾之忧。
西太后有备而来,难道她们母子就要引颈就戮吗?
早有防备,因而不惧什么。
阿磐袖中的弩箭蓦地便抵上了西太后的腰腹,能听见锋利的箭镞借着力道往深处刺去,发出了“刺啦”一下的声响。
“娘娘。”
声腔不高不低,旁人听着仍旧是娇软温婉的,熟识她的人才知道,此刻她杀心顿起。
她不惧叫东壁身败名裂。
赌了。
赌上一把。
敢杀她的孩子,她就敢杀魏国的太后。
那贵妇人变了脸色,凤钗一晃,顿时就住了手,“你!你干什么?”
阿磐的弩箭又往深处抵了几分,扎透了西太后的华袍,刺上了西太后的皮肉。
“娘娘怎么敢杀王父的孩子!”
西太后忍痛去拦弩箭,拦住弩箭,强撑着颜色道,“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吾喜欢大公子,还不能......还不能亲一亲,抱一抱了。”
司马敦还在与内官打作一团,而赵媪已回过神来,连忙冲上前来夺过谢砚。
西太后强笑一声,“阿磐啊,都是自家人,干什么呢,这是什么东西,还不收起来。”
阿磐却冷了声,“谁与你一家人。”
西太后这时候稳住了心神,反将一军道,“难道,你要刺杀当朝太后?吾一声令下,院子里的人立时就能冲进来!吾的人,你当他们是吃素的?”
阿磐的弩箭死死抵着不肯松开,“娘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西太后受疼“嘶”着,嘴巴却硬,“自然是东壁。”
知道是东壁,还生出这么大的胆子来。
阿磐手上作力,扎得西太后尖叫一声。
“娘娘要掀了东壁的天,王父回来,就能掀了魏氏的朝堂,你信与不信?”
西太后大口喘着气,“以后的事,吾也管不了那么多!你们都死了,谁又知道是谁撕破了脸皮?”
小惠王大惊失色,要上前来拉,“磐姐姐快松开手!吓死寡人,吓死寡人!吓死寡人了.......呜.......”
阿磐冷笑,不急不躁,“王父走时留下了虎贲,妾只需喊上一声,娘娘带的人一个也不会剩下。娘娘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就动手。”
西太后默了片刻,好一会儿才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吾追究的是你要刺杀的罪.......”
阿磐蓦地往前一捅,捅得西太后一声尖叫,一旁的婢子连忙疾奔上前,“娘娘!娘娘怎么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呼,“啊!娘娘的凤袍.......怎么破了?”
西太后脸色难看,“眼瞎吗!快把那东西拿开!”
那婢子为表忠心,霍地来擒她的手腕。
还不曾擒住,司马敦已甩开那几个内官,一马当先钳住了婢子的小臂。
疼得那婢子连连叫唤,“啊呀!啊呀!啊呀呀.......断了断了........我的臂......断了!啊.......断了......”
西太后受不了了,这便扬声命道,“来人!”
外头的宫人婢子都是西太后精心挑选的,闻言立时变了脸色,就要奔进正堂。
呼啦啦大明台的墙头屋檐冒出了一排排张弓搭箭的甲士,生生把西太后的人逼得停住了脚步。
第250章 娘娘是,黄鼠狼
黑森森的甲胄在八月底的日光下泛出骇人的白光,这白光使得底下的人蓦地抬手去挡。
你听,张弓拉箭的声音多动听啊。
必听得西宫胆寒发竖,心里发毛。
院中的人目目相觑,还想偷偷拔刀剑。
然上头的人手一挥,那箭镞呼啦啦地就开始往下射来。
“砰”地一声声,在青石板上发出嗡嗡颤颤的声响,把院中的人逼得生生退后了四五步远。
西太后的人相顾失色,一时被箭迫在院中,不敢再往前一步。
有廊下的内官上前低低地禀,“娘娘,有伏兵。”
是啊,自然有伏兵。
春姬的人来报信前,东壁就已经部署好了。
西宫的人有再一再二,难道东壁还会许她有再三再四吗?
王父的大公子,岂能引颈就戮。
未雨绸缪,任他什么时候都不会出错。
此时的西太后因了那尖锐的箭镞抵着,抵进了皮肉,动都不敢动一下,更不要提看见那一墙头持弓的甲士了,因而问道,“什么伏兵?”
声中有几分几不可察的颤抖,被阿磐听了个清清楚楚。
察言,观色,是一入千机门就得学会的本事。
你瞧,在生死面前,尊贵如西太后,不也有怕的时候吗?
那禀事的内官头也不敢抬,只低声道,“娘娘......娘娘看一眼就知道了。”
西太后骤然恼怒了起来,拂起袖子就要往内官脸上扇,厉声喝道,“眼瞎!看不见吾腰上有利刃吗!”
这一动就扯动了伤口,扯得西太后脸色煞白,倒吸了一口冷气,“啊.......”
阿磐温声提醒,“娘娘当心,要划破皮肉了。”
一旁的婢子还在哀嚎,“断了.......救命........奴的臂断了........啊.......啊.......娘娘救命.......”
那内官便斥,“拉出去!要吵着娘娘了!”
连忙上来两个内官,小心道了一声,“妙姑姑,得罪了。”
说着拖着那宫婢就往外走,那叫妙姑姑的宫婢愈发喊得撕心裂肺,“断了!断了!啊!啊!啊........”
很快便被人用帕子捂住了嘴,这才总算有了几分的清净。
赵媪抱着谢砚远远地躲着,而适才跑出去又冲进来的小惠王,已经愣在一旁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大声哭道,“啊!退下!退下!都退下!寡人命你们退下!退下!”
然没有一人听小惠王的,没有人听,小惠王便愈发要跺着脚哭,“不听寡人!不听寡人!”
一旁内官只好来劝,“大王,大王不哭,有娘娘在呢,大王什么也不要怕......娘娘有主张,有娘娘在,大王什么也不怕.......”
西太后可有主张?
可还有什么后手?
不知道。
但西太后的人不敢再动,那一脸骇白的贵妇人颤着声道,“这是要干什么?吾什么都没有做,你难道要逼宫?要造反?东壁若要逼宫,只怕要为天下不容!”
真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那内官话多,又来插嘴,“夫人体谅,逼宫造反,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内官一上前,司马敦便斥,“退下!”
内官打不过司马敦,因而敢怒不敢言,只好悻悻后退,暂时闭了嘴巴。
阿磐笑,手上又加了一把力,叫那西太后疼得几乎要往前倒下去,“娘娘说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可不敢说什么诛九族的话啊!”
那贵妇人噎了一下,继而连连冷笑,“不是逼宫,怎么敢在吾来的时候,设下那么多的伏兵!”
阿磐又笑,“哪有什么伏兵,不过是提防贼子,看家护院的寺人罢了。”
哪儿有什么旁的贼子,贼子说的自然就是西太后了。
弩箭抵着的地方,那破开的华袍已经洇出来许多的血。
那贵妇人脸色愈发难看,浑身兀自发起抖来。
也不知是气成这样,还是疼成这样。
小惠王哭咧咧两头劝,适才说什么以后亲政连王父也要下跪的威风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