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色微变,沉沉的眸光睨来,又成了个阴暗的毒蛇。
阿磐眼皮一跳。
啊呀,说秃噜嘴了。
这是生死活剥萧延年的伤口,又在这伤口上狠狠地捅上了一刀啊。
连忙轻拍自己嘴巴,“话糙理不糙,先生勿怪,先生勿怪.......”
又呲着个牙,赔着笑,“行还是不行,先生也说句话吧!”
那人道,“怀王也好,纣王也罢,说了要娶你,就是要娶你,谁也拦不住。”
好家伙,这小半日算是对牛弹琴了。
阿磐也变了脸,不赔笑了,也不按跷了,横眉立目的,“我不嫁你!”
那人就那么盘着腿,也不急,也不恼,“嫁不嫁,还由得了你?”
是啊,外头还有那一老两小的,哪里还由得了她。
阿磐跪坐一旁,恼恨地瞪,一时却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却又听那人优哉游哉地说话,“若不愿嫁,便是甘愿为奴,那就囚起来,打上一架金笼子,把你锁在笼中,你说怎么样?”
阿磐一肚子的火乍然一下冲上了脑门,这便猛地扑过去掐他,“萧延年,你无耻!”
那人猝不及防,被她摁在毡毯上,砸得后脑勺蹦蹬一声响。
阿磐拼了命地掐,适才的钗子早不知道在扭打中被丢落到哪里去了,若是那钗子还在,她定要一把捅进萧延年的脖颈里,捅他个血花四溅。
她鼓着眼泪朝那人吼,“萧延年!我要回魏营!”
外头的狗腿子连忙勒马,切切问道,“主人可有吩咐?”
巴不得他们的主人一声令下,就冲进来将她拿下。
那人容易被推倒,是因了他从不防备。
然虽容易被推倒,却也能轻巧地就将她的手掰了开来。
那人能在两国交战时大费周章地来,自然不会肯轻易退让,“休想我再放你走!”
阿磐便哭,放声大哭。
哭便哭,那人铁了心断然不肯松口。
这一日到底是谈崩了。
这没法谈。
压根没有能要挟得了那毒蛇的资本,还谈什么。
一路往北走,又闹腾了好几天。
偏生那毒蛇也就顶着谢玄的这张脸由着她闹。
孩子都在那毒蛇手里,她能闹腾到哪儿去。
她们四人是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鱼肉,一到赵国,必定就要煮上一釜沸水,被烫了毛,被扒了皮,被炖上一锅不可。
越往北走越是心焦。
早就绕过战场,大抵也已经到赵国了。
因了这地界远比魏国冷了许多。
都九月中了,魏国大抵也是一样的冷吧。
那人闲来无事就去逗弄两个孩子,尤其是谢密,简直成日要挂在那人身上。
那几个狗腿子就在几步远的地方挎刀守着。
切。
看起来是哄逗孩子,还不是把他们当成质子,笃定了主意要先掳回赵国,再与魏国谈条件。
阿磐日夜琢磨,不行啊,必须尽快把孩子送走。
不能让孩子跟着去赵国,去了再回来,可就难了啊。
总得先把赵媪和孩子安然无恙地送走,她再另寻机会,总能想法子逃回去。
带着孩子,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成。
闹腾没有用,那人死皮赖脸的,不吃这一套。
这就务必要调整心态,转变策略。
因而行经一处山谷时,一行人就在这山谷里歇脚。
这山谷里长了许多板栗树,眼看着爆开的栗蓬里那板栗就要熟了。
放眼望去,赵国这连绵不尽的一片山,也全都是野生的栗树,这时节地上也就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
羊毛毡毯一铺,铺在落叶上。
狗子腿们一拨去拾柴打猎,另几人取水,取了水来就在毡毯旁的空地里架起炉子生起了火来。
煮上了鱼肉粥,又烤起了大野鸭。
赵媪与两个孩子在毡毯另一头待着,不敢往这边看。
阿磐就是在这时候凑到了萧延年一旁,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十分乖顺,“先生,我想好了。”
那人捡了一根树枝,信手拨弄着火堆,“哦?说说。”
阿磐轻声细语的,“先生把孩子们送回去,我跟你走。”
那人笑了一声,“这么快就想通了?”
这中山狐狸,他能信才怪。
也是,这必是千难万难的一件事。
挟持了谢砚谢密,赵国亦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别管什么光明正大,还是什么背后偷袭。
兵者,诡道也。
战国就是战国,再不讲春秋的礼乐。
谁能称王称霸,史书就由谁写,黑的也就成了白的,在历史的长河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阿磐心虚,心头七上八下,怦怦跳着,却仍旧拧着眉头,说些强硬的话,“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你若不肯,就再别想.......”
那人忽地抬手过来,修长的指节摁上了她的唇瓣,“肯。”
呀。
还怪好说话的呢。
那人还说,“你肯,我就肯。”
还真是怪好说话的。
他还凑了过来,“亲一口,我什么都应。”
只要能把两个孩子送出去,就总得豁出去,总得付出点儿什么代价不可。
罢了,罢了。
阿磐硬着头皮,趁旁人不留意,飞快地往那人脸上碰了一下。
碰完了就提要求,低低问道,“这回总行了吧?先生最好说话算话。”
那人笑,却得寸进尺,“这算什么,亲给那个老婆子看。”
第262章 叫那老婆子看你我是怎样睡觉的
釜中的鱼肉粥咕嘟咕嘟冒起了热气,鱼是从湖里现捞出来的。
切了皮,又去了刺,锋利的刀削成一片片的肉,冒着鱼肉鲜美的香气。
架子上的烤鸭也很香,金黄的一层鸭皮滋滋冒着油花,那人甚至还往上洒了盐巴与胡椒,烤鸭的香味也就越发地浓郁了。
孩子们早就饿扁了,想沿着毡毯往这边爬。
谢砚奶呼呼地叫,“鸭!鸭鸭!吃鸭鸭!”
谢密呢,谢密也像个跟屁虫,跟着谢砚爬,也学着谢砚说话,“鸭!鸭!鸭!”
被赵媪扯着小袍子,一个个地拖了回去。
这一顿不管是谁,都定能大快朵颐。
可阿磐的心却凉了半截,她压着声,不想被旁人听见,“萧延年,你得寸进尺!”
那人笑了一声,他占了十足十的上风,终归是不急的,甚至拿着根拨火的树枝优哉游哉地起了身,起身就要走开。
袍子上沾着几片板栗叶子,他也不去管。
在人屋檐下,真是不得不低头。
阿磐连忙拉住他,“先生去哪儿?”
那人别过脸来,含笑讥讽了一句,“想诓我,你还嫩着呢!”
是啊,萧延年生在深宫之中,比她多吃了十多年的盐巴,她眼珠一转,那人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诓不了。
眼看着又要谈崩了。
赵媪抱着两个孩子,就在另一旁哄着,不敢往这边看。
那南国十月的事还没有说清楚,如今又该怎么办呢?
那十月不管清不清白,到底是无人瞧见,无人瞧见她也就能咬紧牙关,当作什么也不曾有过。
可如今,赵媪就在一旁啊。
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果真要亲上去,必得被赵媪看个清清楚楚的。
赵媪待她如亲生,可对谢玄也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又怎会对谢玄撒谎呢?
萧延年要赵媪看,不就是要通过赵媪的嘴巴一五一十地把她所见所闻全都转告谢玄吗?
一颗心真是挣扎啊。
挣扎出了两个人。
一个说,阿磐,你亲了萧延年,就再不要指望谢玄会相信你,原谅你了。
另一个说,阿磐,是清白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啊?你不想法子把孩子送回魏国,就要使他们沦为赵国的人质了。
质子在赵国,魏王父必败。
他若败了,那匡复晋国宗社的大业,又该怎么办呢?
这两个人就在心里左右拉扯,你拉出过去,占了上风。我拉扯过来,我又占了上风。
整个人都要被撕开撕裂,撕个七零八碎了。
阿磐忧心忡忡地去望赵媪,赵媪也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在这乱世之中,女子到底有多难啊。同为女子,赵媪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一个个的似泥菩萨过江,全都自身难保,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因而,赵媪抱着孩子,垂着头就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
阿磐轻声道,“先生,我亲。”
可他如今配得上这“先生”二字吗?
那人奸计得逞,笑了一声,单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命她,“来。”
阿磐硬着头皮,闭眼去亲那人的脸颊。
那人就势托住她的后颅,用力地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