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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_探花大人【完结】(299)

  到了这样的地方,原本那些心里要质问的念头,也就打消了一大半。

  在这样的地方。

  这里有他的王权霸业,有他的社稷生民,他要撑天柱地,要兴邦立国,那些情啊,爱啊,那些儿女情长啊,算什么呢?

  他身在这样的位置,就要做这样的事情,就得有杀伐果断的手腕和魄力,这怨不得他。

  也许正是谢玄请她来的用意。

  在军国大事之前,儿女心肠便显得尤其脆弱,渺小。

  脆弱得不堪一击,如天地之蜉蝣。

  渺小得几不可察,如沧海之一粟。

  见她抬眸望着牌匾驻足不前,宫人的身姿愈发躬了下去,低声催促道,“大王等了许久了,夫人,快进殿吧。”

  阿磐这便抱着怀里的孩子进了殿,这大殿可真高,真阔,便显得主座上的人离得愈发地高,也愈发地远了。

  宫人没有跟着进来,她便自行往前走去,一双脚踩着那又厚又软绣饕餮的长毯,一步步地朝着晋君走。

  主座上的晋君还是似从前一样。

  可又有许多地方已经与从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一时也说不出来。

  见她来,一双凤目定定地瞧着她,也瞧着她怀里的孩子。

  腹中那些要责问的念头,原本打消了一半,还余下一半,可如今要见的人就在面前。

  看见他眉心愈发深刻的纹路,看见他满头的华发,看见他神色怏怏,却又对她温和地笑。

  他的笑使她眼眶一酸,喉中哽咽着,一句责问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笑,是已经不计较萧延年在她心中的分量了吗?

  还是因了谢密已经痴傻,因此高兴,高兴了,也就什么都不必再计较了。

  她不知道。

  只是怀王三年那意气风发的魏王父,已再不是那时的模样了。

  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他什么错也没有。

  这件事上无人有错。

  正是因为无人有错,所以连想要质问一句,都无人可问。

  却不敢掉下眼泪,怕眼泪落下,冲垮了赵媪精心描画的妆容。

  为了质问也好,为了争宠,为以色侍人也好,为了不落下风也好,来的时候特意好好地梳妆打扮。

  外头看起来也一样是端庄华贵的,可自己却知道,内里早已经腐败了。

  殿前行了大礼,与主座的人隔着数步的距离,问他,“大王还好吗?”

  她也是第一次称谢玄为“大王”。

  这样的尊称是早晚都得有的,今日不称,来日也要称。

  晋国祖宗的牌位重现宗庙,称王就已经是理所应当了。

  主座上的人怔着,有些微微的失神,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他还问,“你好吗?”

  好吗?

  谢允每一回来,都会问起的问题。

  可你说好不好呢,这数日过去,该软禁的软禁了,该痴傻的也痴傻了,原本不必肿胀的左臂,也已经肿胀了。

  那该说“好”还是“不好”呢?

  大明台的事,他会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他若不知道,便是底下人实在瞒的好。

  阿磐心里酸酸的,还是告诉他,“妾也好。”

  都好,都好。

  主座上的人有片刻的静默,这片刻的静默后,他还是温声地说话,“阿磐,把他交给乳娘吧。”

  她抱着孩子没有动,那人也不恼,他温和笑着,继续说了下去,“交给乳娘,孤与你,说说话。”

  第384章 那就不客气了!

  他大抵是真想要与她好好叙话的。

  可不成啊,这个孩子如今不能离开一步。若是被抱去,离远了,离开了这大殿,被人杀了,抛了,那就连个活着的痴儿都没有了。

  因而不成啊。

  孩子不声不响地在怀中偎着,乖得不像话,小小的一个,没什么精神,这样的孩子还能祸乱谢氏的天下吗?

  座上晋君话音一落,便有莫娘垂眉碎步地上前来。

  这些日子谢密与她同在大明台,不需莫娘照看,一个个都忙得焦头烂额,没有人去留意莫娘去了什么地方。

  原来她竟在建章宫。

  莫娘在她一旁跪坐下去,恭恭敬敬地伸出一双手来,“夫人把二公子交给奴吧,奴会照看好的。”

  阿磐不肯给,决计也不肯给的,“他如今只跟着妾,不愿跟乳娘。”

  可那人仍旧坚持,便是坚持,声腔也并没有不悦,“阿磐。”

  不管是不是痴傻,这到底是一根刺,这根刺横在他们中间,他见了这根刺就像见了自己的宿敌中山君,大约是无法与她心平静气地说话的。

  莫娘领会到晋君的意思,张开双臂就要来抱孩子了.

  阿磐眼锋睨去,莫娘一顿,便不敢再伸手了,暗暗瞧了一眼晋君,只是轻声劝道,“二公子就交给奴吧,奴跟着侍奉二公子也有好些日子了,二公子不会不跟的..........”

  阿磐冷眼睨莫娘,“退下。”

  她的声音不高,似她这样的性子,除非气极,是不会发出很高的声音来的。

  但就是这平平的两个字,令莫娘原本已经探出去的双手讪讪地缩了回去。

  莫娘怕的也不是她,是座上的晋君,是这晋宫至高权力的掌控者。

  你瞧,在这战火频仍的年代,权力到底有多重要啊。

  莫娘不敢说话,不过再去望了晋君一眼,见晋君不曾阻拦,也只好起身退下了。

  但见座上晋君长叹一声,神色复杂,一双长眉下意识地蹙着,蹙得紧紧的,正定定地朝她望着。

  阿磐不忍说出什么伤他的话,却也不忍再伤害怀里这个人事不知的孩子。

  心中百转千回,十分难过,却还是温静地冲座上晋君笑着回话,“大王说吧,他听不懂。”

  她至今也不愿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痴傻”,痴傻的孩子是听不懂的,但她心里不愿意承认,因而也就不愿意把话说那么明白。

  子期下药的事,若是谢玄授意,又何必说得那么明白。

  那人默着,定定地瞧着那个孩子出神。

  孩子睁着不怎么转的眼睛,只抓握着她的袍子,一动也不动,不哭,不恼,也不叫人。

  他该知道,从前的谢密是不会这么老实的。

  因而那人薄唇轻启,开口想说什么,不知怎么就辗转化成了一声轻叹,便也就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依,他便当她在置气,他的话便噎在喉中,压进心里,便开不了口。

  可总要好好地说一说话,似赵媪说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呢,在长久的沉默中,阿磐先问了起来,“大王定好日子了吗?”

  那人抬眸时眉心有一瞬的舒展,她愿意开口,那人大抵是有些高兴的,因而问,“什么日子?”

  阿磐温静地笑,“登庸纳揆的日子。”

  可那人闻言微微黯然,但也笑着说话,“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哦,六月初六,大约也就三五日了。

  好啊,他等了二十多年,总算等到了这么一天,阿磐发自肺腑地感慨,“晋国霸业已成,真为大王高兴啊。”

  可那人却叹,“可孤,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你瞧,那将将舒展不过片刻的眉心又习惯性地蹙了起来。

  他为什么不高兴,她大约也知道。

  不过还是因了中山君父子的缘故,到底使他们离了心。

  晋君有晋君的不得已,可阿磐也有自己的无奈何。

  不必再去责问子期下药的事,还是先解开两个人心头的症结,为孩子们谋一条后路吧。

  建章宫偌大的殿堂肃然寂静,阿磐就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对座上晋君慢声细语地说话,“近来,妾总在想,去岁在南国时,若是中山君也没有留下大王的孩子,也就不会有阿砚了。”

  怕他听了不悦,因而边说边察看那人的神色。

  那曾风华绝代的晋君神色晦暗,锁眉不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她得说啊,得说下去啊,好不容易有了面君的机会,硬着头皮也得为怀中的孩子争来一条活路啊。

  心中闷闷的,还是温婉地笑着,“他待阿砚好,阿砚也喜欢他,至今见了他,也想要奔上前去抱一抱呢。”

  不管是不是因了阿砚就是见石,终究萧延年善待阿砚,这一点是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那人神色怔着,微微出神,问她,“阿磐,你想说什么?”

  真怕伤了谢玄,也真怕误了阿密啊。

  一颗心酸涩郁结,怅怅不能舒展,临下车时赵媪叮嘱的话不得不提,终究把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妾想说,中山君不曾杀谢砚,但求大王.........但求大王格外开恩,也留下阿密,善待阿密吧!”

  言罢跪伏在地,深深叩拜。

  座上又是良久的沉默。

  也许并没有许久,是因了她急于求一个恩典,等一个答案,因此觉得等待的时间尤其漫长,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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