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静,阿磐这便带人进了殿。
殿里的人休管是谁,宫婢们赶忙伏地施礼,“王后娘娘长乐无极。”
南平也不好不起身,不过是微微屈了屈膝,变脸比翻书还快,笑着寒暄起来,“呀,是姐姐来啦,怎么也不说一声?”
阿磐笑,“华音宫正热闹,小君看得入神。”
南平优雅地拢了拢发髻,幽幽一叹,“姐姐可不要取笑人了,是底下这些蠢东西不争气,哦,听说姨母给我送来了陪嫁,她们可是真正懂规矩的,可已经跟来了?”
燕人才吃过苦头,大詹事不开口,她们一个个面面相看,是不敢就这么径自进殿的。
岚若便道,“夫人瞧,奴便说架子大着呢,还在夫人面前摆起谱来了。”
赵媪腰杆倍儿直,笑着说话,“本官不才,得大王与娘娘赏识,已是大詹事了。以后,这阖宫的婢仆,管他姓赵,还是姓许,可都要归本官管了。”
赵媪眉开眼笑的,先前她哪儿能想到,有朝一日也能自称一声“本官”呢。
华音宫的宫人婢子们,并一起跟着过来的燕人,任谁都得俯首屈膝,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大詹事。”
南平脸色又变,变得很不好看了,“大王是不是成心的?专在我的大典上搞出个大詹事来,好给我气受?”
白珠和青蔷已搀扶着阿磐在华音宫主座上坐了下来,“妹妹慎言,非议君王,可是重罪啊。”
南平鼓着脸不说话,赵媪才吩咐燕人上前。
燕国那一拨人总算进了殿,黑压压伏了一地,齐声道,“见过赵国夫人。”
为首的婆子也就是适才在殿外出声的,朝着伏地的婢子道,“笨手笨脚的,还不退下。”
婢子如蒙大赦,赶紧应了,含着眼泪仓皇退了下去,原本华音宫的赵人见状也都趁机躬身退出了大殿。
南平这才舒了一口气,委屈巴巴道,“吕嬷嬷来,可太好了,除了岚若,她们可没有一个省心的。”
那婆子笑着拾起了玉梳子来,安顿南平坐下,“以后,就由老奴来侍奉夫人了。”
南平撅着嘴巴,“今日我的册封大典,姨母可一定要来。”
那吕嬷嬷温蔼道,“燕娘娘不放心,一定会来。老奴给夫人梳燕国最时兴的望仙九鬟髻,大王见了,定然喜欢。”
南平这才破颜笑了起来,“就知道姨母和吕嬷嬷疼我。这鬟髻真好看,吕嬷嬷手真巧,嬷嬷再快些,千万别误了吉时。”
吕嬷嬷便问侍立一旁的岚若,“吉时是什么时候?”
岚若慌了手脚,低头掐着手心,小声道,“没.........没........没有人来禀过........”
南平与吕嬷嬷脸色俱是一变,南平问,“这么重要的日子,竟没有提前看吉时?是谁掌管宫中大典礼仪?”
赵媪微微点头笑道,“正是本官。”
岚若气道,“大詹事好大的威风!这又是什么意思?”
赵媪不紧不慢的,“不过是册封夫人,也不算大日子。汪大人早间已经知会过本官,不必提前看什么吉时,授了玺绂,就算礼成啦,按晋国以往的规矩,大王就算不来,也不耽误的。”
南平又惊又气,险些气掉了下巴,“晋国有这样的规矩?”
赵媪笑眯眯的,“是呀,不过等大王想起来,说来也就来了。”
第426章 呜呜,都欺负人家
南平眼圈一红,几乎要气哭了,“你们.........”
吕嬷嬷忙劝慰,“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什么时辰都算好时辰。既然要做晋国的夫人,大王也不会不给夫人这个体面。”
这个吕嬷嬷稳重老成不简单,想必是跟了燕王后多年的左膀右臂。
南平这才忍了下来,鼓着气在铜镜里打量,见阿磐优哉游哉在她的宝座上饮茶,眉头一皱,又开始找事,“才想起来,姐姐就这么空着手来的?大詹事新官上任,怎么连份贺礼都不知道为姐姐准备呀?”
岚若就是个狗腿子,主人说什么,她立刻就跟着揶揄起来,“到底不是宫里头一步步提上来的,不曾见识过宫里的场面,好在有吕嬷嬷.........”
吕嬷嬷轻斥,“住嘴,好好的公主被你教坏了!”
岚若脸一白,话声一噎,双手绞着帕子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南平不服气,帮着岚若说话,“吕嬷嬷不知道,若不是岚若,我早被她们欺负死了。”
又扭头来问,“姐姐说,是不是?”
阿磐浅浅笑道,“这宫里头哪有人敢欺负你呢,你不欺负旁人,就是万幸了。”
南平哼了一声,“吉时不看,贺礼也没有,难道不是欺负人?”
阿磐哑然,“贺礼自然有,正在备着呢,你耐心等一等,不出今日也就备好了。”
南平不信,“罢了罢了,姐姐惯会画大饼,不过是说句好听的打发我罢了,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给呢。”
一边说话,一边在铜镜中端量自己的鬟髻,看起来颇为满意,不知怎么又灵光一闪,“平儿看上了姐姐的凤钗,姐姐就把凤钗送给平儿做贺礼,好不好?”
南平的野心可大着呢。
她髻上今日有数支金簪玉坠,南平却只要凤钗。
凤钗是王后的象征,岂是凡物。
赵媪在一旁低声道,“娘娘,凤钗可是.........”
南平嘻嘻笑道,“大詹事多嘴,姐姐坐拥后宫,总不会连支凤钗都不舍得给吧?”
吕嬷嬷眼里闪着精光,这时候倒不劝阻了。
阿磐笑,也不恼,信手便摘了下来,“好好好,给你便是。”
便是给她,她又能簪几日呢?
不出三日,就得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信手递给了白珠,白珠欲言又止,正要送给南平。
南平却已经起了身,那望仙九鬟髻确实好看,平白给她添了六七寸高,显得人十分精神,也似飘飘欲仙起来。
你瞧她高高地扬着下巴,像只开了屏的孔鸟,“我要姐姐亲自簪戴。”
这时候来了个小黄门,小黄门小跑着进殿,“启禀王后娘娘,赵国夫人,大王已经到啦,快快接驾吧。”
南平不满意,凝着眉头,“怎么只有个小黄门?”
要知道,大婚那日,汪大人可是不辞劳苦,一回回亲自往返建章宫与大明台的。
众人连忙至殿中迎驾,吕嬷嬷也赶紧拉着南平上前,赵媪趁机凑到南平一旁,笑眯眯道,“都说了不是什么大日子,还用不着汪大人亲自跑一趟呢。”
南平脸色难看,然谢玄既已经进了殿,她也就没机会再驳斥一句了。
才抬头想要诉苦撒娇,却见谢玄已扶起了阿磐,两双手似黏在了一起,起了身也没有松开。
不止双手,两个人还含情脉脉,不过分开一宿,倒像千儿八百年没见了似的。
南平见了焉能不气,再怎么说,这可是她的册封大典。
因而委屈巴巴地瞧着谢玄,那望仙九鬟髻和着水汪汪的一双眸子,愈发衬得她十分娇艳,“大王可是真心要册封平儿的?”
因了那一脚的缘故,委屈也不敢伸手去攀,无人撑腰的时候,她也怕横生枝节,再搞出什么变故来。
谢玄笑,扫了南平一眼,目光又落到阿磐身上来,也不知是在与谁说话,“重要吗?”
重要吗?
并不。
想要君王的真心,何其难呀。
阿磐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谢玄也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
因而于他俩而言,这实在不是一件重要的事。
难道南平就不知道吗?
她也该知道。
她该知道谢玄是为了什么要册封,既然知道,就不该再生妄念啦。
可谁又没有贪、嗔、痴呢。
欲望越重,贪念越大,人也就越发要痴傻癫狂。
南平嘟着嘴巴,捏着袍袖,计较着今日的每一桩不平,“怎么不重要,都欺负平儿,连来通禀的都是个小黄门。”
谢玄携着阿磐的手径自落了座,南平还想说什么,被吕嬷嬷拉住了,那婆子低声提醒道,“夫人该更衣了。”
南平原也不是蠢人,知道见好就收。
一双眼睛叽里咕噜转着,当着谢玄的面,不怎么敢腆着脸开口要阿磐更衣,磨磨蹭蹭的,只得由着吕嬷嬷和岚若上手。
胭脂红的吉服大抵早就开始绣制了,浑身上下缀满了名贵的珠石。
虽十分华美,却到底不是尊极贵极的大裘冕。
只是谢玄前脚来,燕王后后脚也就跟着来了。
燕王后一来,南平的气儿也就顺了,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主人宾客彼此见过礼寒暄后,南平便亲昵地拉着燕王后不肯松开,冲着谢玄撒娇卖俏,“大王瞧,平儿可是有母家人呢!”
看起来娇憨讨人喜欢。
她只当燕王后是自己最大的仰仗,因而要好好地显摆,不知道里通国外是一国君王最忌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