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市医院。
深深的夜和静在这里面缠绕,缠的人喘不过气。
周妤锦坐在病床前,握着荣长珠的手,头低着,眼睛闭着,身上的气压极低。
荣长珠倒下了。
在她一再的做出混账事后,病情恶化,尤其,周成建养在外面的三故意带着儿子来医院挑衅,荣长珠被气的直接昏迷不醒。
到现在,已然有好几日。
而这几日,荣长珠身体每况愈下,医生说,再这样下去,没多少时间了。
荣长珠,活不了多久了。
荣长珠的身体周妤锦是知道的,但她从不认为荣长珠会很早的离世,甚至她从未想过荣长珠会死。
周家,周氏,他们有很多钱,他们能拥有普通人得不到的优渥医疗条件,他们不会存在因为治不好病而死的可能。
可是,才多久?
几年?
一年?
几个月?
突然间,荣长珠就这么倒下了。
家不再是家,父亲不再是父亲,她不再是周家的掌上明珠,一切都乱了。
她发火,嘶叫,怒吼,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可依旧改变不了荣长珠渐渐走向死亡的结局。
她冷静了。
前所未有的冷静。
“咔哒。”
很轻的开门声,然后陈显从外面进来。
他看着那坐在床前低着头隐入阴影的脸,脚步轻声来到周妤锦身旁。
“回去休息下吧,这里我守着。”
他手落在周妤锦肩上,带着夜色里残留的一点温度。
周妤锦没动。
似乎没有听见,她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陈显看着这不动的人,一会后,跟着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守着。
“我找朋友,联系了国外的医生,伯母现在这个情况,要不去国外吧?”
他看着面色灰白带着吸氧机的荣长珠,没有一点生气。
似乎就在靠着一口气吊着。
看这口气能吊多久。
听见他的话,周妤锦动了。
那僵硬的头抬起来,眼神阴冷的的看着陈显:“去国外?”
“嗯,国内医生没有办法,国外医生可能有办法。”
“我已经联系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带着伯母一起去国外治疗。”
陈显看着这没有一点暖意,皆是恨的一张脸。
这张脸很瘦,瘦的两颊凹进去,因为没日没夜的陪护,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她不再有心思在妆容上,发丝上。
她的脸变得暗黄,憔悴,细看能看见她脸上的细纹。
以往漂亮的一头大卷发变得枯草一般,早已没了原本的光泽。
她在枯萎。
极快的。
周妤锦没说话了。
她看着陈显,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一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感情,只有恨意,无尽的恨。
不知道是对陈显,还是对那三和私生子,抑或是对洛商司。
或者,都有。
陈显和她对视,他面色平静,一双眼睛亦是如此。
他没有心疼,没有爱宠,只有对现实的陈述。
是如何便是如何。
病房里安静了。
长久的安静。
然后,周妤锦笑了声,那突出的面骨跟着张开,似伸出骷髅的恶鬼,能一口把人吞了。
她笑了起来,呵呵的笑。
陈显看着她笑,未出声。
周妤锦笑了一会,看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荣长珠,说:“可以。”
“去国外。”
“但我妈现在的身体,能去国外?”
周妤锦转回头来,她脸上依旧是笑,但那一双眼睛里的恨在浓烈。
似猝了毒,要毒死那所有害她的人。
陈显说:“不确定,需要这边的医生和那边的医生交流沟通。”
“什么时候?”
“你答应了就可以。”
“我答应。”
“我出去打电话。”
两人一问一答,陈显起身离开。
周妤锦坐在那,看着他出病房,看着病房门在她眼前合上。
这一刻,她脸上的笑不再。
朋友。
洛商司吗?
呵,洛商司……
周妤锦嘴角微勾,无尽的恨意从她眼中,身上涌出,把这里面的一切覆盖。
……
清晨。
常宁调的七点的闹钟准时响,叮铃铃的声音把常宁吵醒,也把沈贝儿吵醒。
沈贝儿还以为自己还在自家,拿起被子便把脑袋盖住,捂住耳朵,不听这声音。
而常宁眉头蹙紧,睫毛颤动,眼睛艰难的睁开。
才睡几个小时,她眼睛酸涩的厉害,尤其眼睛睁开,窗外的光照进来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然后抬手挡住这刺眼的光。
手机闹钟一直响着,不关它就不停歇。
吵的沈贝儿一把掀开被子,起身去抓手机,直接把闹钟关了。
然后再次躺床上,拿着被子把自己整个盖住。
继续睡。
常宁听见旁边的动静,看沈贝儿,脸上生出笑。
贝儿是小姑娘,虽然年轻不怕熬夜,但昨晚才睡这么几个小时是睡不醒的。
她小声揭开被子,轻手轻脚的起床,去衣帽间换好衣服,便拿过牙刷牙膏轻声出卧室,去外面的公用盥洗室洗漱。
何昸乐和常东随已然起了,两人一个去楼上给花草浇水,一个在厨房里做早餐。
听见声音,何昸乐立刻过来看:“宁宁醒了?”
看见常宁,何昸乐瞬间就是满脸的笑容。
很放心。
常宁挤牙膏,说:“妈,昨晚贝儿和我一起回来的。”
“我们回来的有点晚,她现在还在睡着,我们声音小一些。”
听见她这话,何昸乐当即看常宁面色,有点憔悴,疲惫,面色不大好,尤其两只眼睛下面都是青色。
明显没睡好。
皱眉:“昨晚几点回来的?”
第1027章 你安排
问着何昸乐便是满脸的心疼。
这段时日常宁都很累,尤其昨日,天不亮就起来了,忙了整整一日。
这晚上又晚睡,人是一点都没恢复过来。
她当母亲的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常宁说:“凌晨两点多。”
没有隐瞒,自己这状态也隐瞒不了。
不过,知道何昸乐要说什么,常宁接着说:“贝儿昨晚和祁正右闹了点矛盾。”
何昸乐听见常宁说凌晨两点多,面色一瞬就变了,立刻就要说话。
但不待她出声,常宁跟着的话语便落进耳里。
“闹矛盾了?”
何昸乐皱眉,明白为什么女儿这么晚回来了。
“嗯,祁正右在酒店,贝儿和我回来住家里。”
何昸乐明白了:“小年轻吵架也是正常,你快洗漱,洗漱好了用早餐。”
说完,想起今日常宁要上班,问道:“今天是不是要去上班?”
“是的,要去馆里和秦叔叔商量出差的事。”
何昸乐眉头皱的紧了,满脸的心疼:“这么着急吗?”
“如果不着急暂时的休息下,等身子不那么疲惫了再去。”
工作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身体。
他们家不缺钱,工作纯粹是有点事情做。
常宁知道何昸乐的担心,眼中生出笑:“没事的,也就昨日一夜,我平常都按时休息。”
常宁的作息何昸乐是知道的,但女儿这段时日确实太辛苦了。
“看吧,能休息就休息下,身体最重要。”
“我知道。”
常宁是懂事的孩子,从小便是如此,何昸乐再说下去便是耽搁女儿的洗漱时间了,连忙说:“妈不说了,你快洗漱,妈去做早餐。”
“一会早餐就好了。”
“好。”
常宁想到沈贝儿,说道:“妈,贝儿怕是会睡到中午,你早餐多做一点,温着,如果您今日不忙可不可以先暂时在家里?我怕贝儿醒了后家里没人。”
何昸乐当即说:“妈不忙,忙也不是非要我去,我打电话给她们就可以,贝儿你不用担心,我在家里。”
家里有客人,怎么都得有主人在家的。
常宁笑了:“辛苦您了。”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不说了,赶紧洗漱。”
“好。”
不再多说,何昸乐去厨房忙碌,常宁洗漱收拾自己。
清晨的阳光热烈起来,小县城的烟火气浓郁。
七点半,何昸乐早餐做好,常宁帮着摆早餐,常东随也给楼上的花花草草蔬菜浇了水,一家三口坐在餐椅里用早餐。
何昸乐问了常宁这后面的出差事宜,又问了下祁正右和沈贝儿的情况,这样她中午好安排午餐。
常宁说等贝儿醒了后给她打电话,至于祁正右,今日祁正右应该是在馆里,到时候中午回不回来吃饭现在还不好说,等她去了馆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