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人闷不吭声,毫无动静,可怜巴巴望了她几眼,见温宁没反应,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他起身也磨磨唧唧,扶着墙歪三倒四,眼见就要起来,他又像是没力气一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然后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这种无声抗议堪比有声抗议的十倍威压,温宁沉默片刻,联想到他今天整个人湿漉漉地,像是被扔进汤底里渡了渡又捞上来。
结合宋知聿一被雨淋就发烧的菜鸡体质,温宁解开锁链,她这一解,门瞬间向后推,宋知聿没了支撑,还没反应过来就向后仰,温宁急忙蹲下身子,把已经越界的宋知聿扶到墙上。
他很沉。
温宁伸手放在他额头前,探了探温度,“这也没烧啊?”
宋知聿听她说完,虚弱地闭上眼,“我为什么会发烧?我身体好的很。”
“因为你很虚。”
温宁耐心解释,顺手扯了扯宋知聿的脸,掐了掐。
很软,很有弹性。
赶在他跳起来的前一刻解释,温宁急忙岔开话题,“淋点雨就发烧,刚打了点滴出了趟门就又发烧了。今天你又淋雨了……”
她没说完,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她看着宋知聿,等着看他的反应。
出乎意料,宋知聿没再多说什么,就静静看着她,语调沉重地压了下去,实话实话,“我头晕。”
他说完,垂着眼睛,见温宁不为所动,片刻后自己支棱着起来,向后腾了腾,和温宁拉开一定的距离。
虽然说这距离和没拉没什么区别。
温宁乐了。
这人这几天矜持的很,始终和她保持一定距离,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他非要搞这么一出,几乎明晃晃把“我要和你保持距离”写在脸上。
但他又不是真的乐意。
真等温宁不吱声了,或是和别人多说两句,不管男的女的,他又很“不情不愿”再不要脸凑到她面前,把少说的话补回去。
像只猫似的正儿八经地先东戳一把,西挠她一把。
最后又成什么清白大小伙子,一脸正经地后退那么几步步,暗戳戳让她矜持一点。
温宁懒得戳破他,她今天睡得多了,也没什么困意,盯着他像是气鼓鼓又故作不在意的脸颊,不自觉又近了一点。
她眼尖地瞥到他耳根飞速染上一点红,温宁进一步,他只退半步,最后别过脸,把外套帽子一鼓作气套到了脑袋上,遮住了那泛红的耳根,恼羞成怒地声音从里面闷闷传来:“你干嘛?”
还挺凶的。
温宁莫名就起了点坏心思,笑眯眯捧着脸,蹲在宋知聿面前,问,
“你深更半夜跑我门口蹲着干嘛?”
“不会还对我念念不忘吧?”
这正好踩到了猫尾巴,他脸“刷”地一下红起来,脸向旁边一扭,以身体行为抗拒回答问题。
温宁不给他机会,她也别过去,宋知聿的脸扭到哪边,温宁就扭到哪边,非要和他面对面,盯着他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
人终于急了:“你想多了,我那是……”
温宁耐心地替他补上还没想好的理由,“那是怕鬼?”
“……”
宋知聿沉默片刻,他把头低得极低,嚷嚷着,
“滴水滴的烦死了,我都把房间让给你了,靠一下怎么了……”
“那你求求我。”
“什么?”
宋知聿一愣,他脸上还隐隐泛着红,有点愣愣地问她,温宁就又说了一遍,
“你求求我,我就让你留下。”
“怎么样?”
她声音很清楚,虽然不大,雨声又稀稀拉拉,但这样的距离却听得很清楚。
宋知聿有点发懵,先是不可置t信地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最后突然绷着脸,一脸不乐意,声音又扭扭捏捏轻得像塑料袋稀里哗啦飘过去,轻到让温宁快贴到他耳边才听清,他说,“你对谁都这样吗?”
温宁有些疑惑。
“但我是男的。”
他又说,温宁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男的又……”
“男女授受不亲。”
宋知聿神色严肃,像是在给她科普什么知识,他郑重其事道,“你就不能因为我怕鬼,就邀请我和你一起睡。”
“这怎么就叫和你一起睡了?”
温宁倒吸一口冷气,“你想太多了吧,那再见,你就靠在这边。”
她说完就无情地要把宋知聿向外推,宋知聿巍然不动,见温宁要赶他,他眼神飘忽,盯着鞋尖,突然说,
“别人不行。”
温宁一顿,“?”
“但是我可以。”
他越说越快,“我打个地铺就行,什么也不做,我保证。”
“你知道的,我很守信。”
“什、么、也、不、做?”
温宁冷笑一声,她意味深长看了宋知聿一眼,虚心请教他,“你想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让你做什么?”
他不吱声了,起身速度堪比跑马拉松,捂着耳朵跑到房间内,自然熟地把温宁床上的两个枕头拿了一个下去,他顺势躺在地面上,背对着床,盯着窗户那一段,对还站在门口的温宁理直气壮又温温柔柔,
“晚安。”
流程过于娴熟了。
温宁靠着门,她抱着胸,冷不丁道,“我现在后悔了。”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温宁又说,“要不你还是出去吧,不勉强少爷您了。”
他像是聋了。
温宁重重强调一遍,“宋知聿?”
这人扑通一身给自己翻了个面,温宁听见他声音理直气壮地传来,
“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我只是想打个地铺。”
他说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虚的转到下面,他盯着地面,突然气势汹汹来了一句,
“睡觉了。”
然后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呼吸平稳得和被子一起起伏,宋知聿还顺手替她调了调空调的风向,省得风对着他,做完这一切,他侧身对着窗户,不再出声。
温宁瞥了一眼时间,这么一闹,已经四点半了,她看着地上涌起的一大团,微微抿抿唇,然后轻轻进了屋,就要把门关上时,一只手灵活地钻进门缝。
梁怀远止住温宁关门的动作,满脸倦意困,打了个哈欠,带着点歉意,他抱着枕头被子,冲她笑笑,
“他来这了吗?”
温宁一愣,梁怀远接着温声解释,“我想,我可能高估了自己,那间房水漫的有点厉害。”
他说完,愧疚的看了看温宁,然后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房间内凸起的东西,温柔地解释,
“我高估自己了,也点怕鬼。”
“正好你们一男一女不合适,我可以也在这打个地铺吗?”
第21章
诡异的沉默一下后,温宁拉开门,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梁怀远也不和她客气,光明正大进了房间,他视线始终很有分寸,也不乱看,一进门就直奔地上那坨凸起的东西。
宋知聿从被子里探出个头,眯着眼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到温宁那边,他一句话也没说,却无端端满是控诉。
总感觉怪怪的。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温宁清清嗓子,明明没必要,还是和那坨被子上探出的脑袋解释道,
“水漫的比较严重,今天只能先凑合一晚。”
宋知聿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他听温宁说完,拉着脸长长“哦——”了一声。
然后就一动不动,只露出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她。
“……”
温宁莫名觉得心虚,她别过身子,想去熄灯,才发觉今天脑子像是被浆糊糊上去了,她瞥了一眼规规整整坐着在被子里,正眨着眼睛盯着她的人,然后又转向他身后,一脸笑眯眯正侧卧在地上的梁怀远。
她根本没心思睡。
关灯的手一滞,温宁在宋知聿的视线下收回了手,然后她盘坐在床上,看着床下的两个人,已经开始盘算熬到第二天的可能了,毕竟经过这么一闹,睡意本来就散的差不多了。
室内的灯就这么亮着,外面是越来越响的雨,里面躺着一个装睡的,还坐着一个精神抖擞的,看似心不在焉,实际都竖着耳朵听着房间的动静。
三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了几分钟,最后是梁怀远坐不住了,他起身,沉声道,
“既然都不困,那……补一下明天的策划吧。”
……或许有时深夜加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温宁盘着腿,生硬地点了点头。
*
翌日。
温宁拎着伞,站在酒店门口,皱眉看着脚下。
昨晚快淹到膝盖的水已经排了下去,路倒是尚且能走,但雨下的很大,这样很容易打湿衣服。
她拎着伞就转身进了酒店的餐厅,夏日的闷热和潮湿的雨汽混在一起,再外加餐厅的空调坏了,根本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