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听见司机的声音随着香薰悠悠飘来，
“手机尾号？”
“6521……”
温宁整理衣摆的手延迟半拍的定在空中，这司机声音空荡而充满怨气，不只是谁家的男鬼，又有点耳熟。
温宁顿住了，她盯着被卡在外套拉链的衣摆，然后在熟悉到几近窒息的车载香薰香中，一帧、一帧抬头。
真是许久不见了。
声音带着淡淡的刻薄，前座的男人穿着随意，修长的指搭在方向盘上，他蹙着眉，脸色冷冷，紧接着吐出非人话，
“你眼光真差。”
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
第2章
温宁瞬间凝固住了，她还没开口反击，就看见宋知聿冷笑着按停了音乐，他幽幽开口，
“那是你男朋友？”
“……”温宁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地反问，“关你什么事？”
就算不是，她也懒得向前男友解释。
“凌晨、让你一个人打车回家的男朋友吗？”宋知聿嗤笑一声，紧接着阴阳怪气道，“我刚办了眼睛护理的会员，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免费送你了，去洗洗眼睛。你要吗？”
这是挑衅。
“别什么垃圾都拎回家。”
……
很、好。
纵使一年不见，早被公司pua出了打工人的绝世忍耐力，现在也失效了，这绝对不能忍。温宁冷笑一声，回怼他，
“你真爱管闲事。”
“哈，一个老男人我有什么要管的？”
宋知聿扫她一眼，长指搭在方向盘上，
“我只是觉得前女友眼神太差，和这种老男人谈连带着降低了我的档次。”
温宁气极反笑，“人家才27岁！”
“这就维护上了！”宋知聿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他一副揭了温宁老底的模样，冷飕飕道，“也没见你当初这么对我啊。”
说完，他啪嗒一声按灭了手机屏，语气阴阳怪气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原来的滤镜，温宁硬生生听出一丝委屈和不满，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出轨在外被正夫捉了奸的渣女。
……于是她沉默了，宋知聿见她不吭声，冷哼一声，然后侧过身，莫名其妙来了一句，“那我问你，我今年多大？”
她怎么知道？
这种问题让她冒火的cpu暂时被中断运行，温宁下意识去算，毕竟一年没见，当初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还发誓再也不见，自然是忘得干干净净最好，谁会去记得前任多大。
虚岁周岁，周岁虚岁。温宁被绕得晕乎乎，十秒后，宋知聿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对着空气阴阳怪气重复，
“27？记得真清楚。”
他语气刷的一下压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满，
“那我呢？”
“……”
沉默就是答案，他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见温宁依旧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冷笑道，
“果然——”
“你早就不记得了吧。”
“也是。前任有什么好记得的。”
“行了，这也没什么，我也不记得记你的。”
“我们扯平了。”
他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补了一堆没用的子弹在温宁身上，然而很可惜，这一连串把他心扎得滋滋冒血的攻击对温宁伤害是——
零。
真正被刺激到恨不得跳车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21。”
温宁满含自信精准报出，她打断宋知聿自怨自哀地持续散发怨气，斩钉截铁道，“21。绝对没算错。”
这样总该消停了吧……温宁叹口气，希望他就此闭嘴，但显然，一年没见，她低估了这位。
下一秒，一声反响强烈的愤怒冲破车窗，
“你还要算！？”
“……”
ok，温宁总算是明白什么叫没事找事，沉默几秒后，温宁微微一笑，
“我当然要算了，我怎么记得你多大，而且……”
她盯着宋知聿，不紧不慢欣赏他脸上突然紧张的表情，然后细声细语道，
“他年纪大，会疼人，我当然记得了。”
车内终于安静了。
宋知聿彻底消了音，他扭过去脸，按开了车窗，盯着窗外，正对着温宁公司的大门——温宁方才的站位，现在已经没人了。
他一言不发，像是要将那台阶看出个洞来。
突如起来的静让温宁有点坐立难安，她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等接上被宋知聿打断的逻辑，“比如为什么打车打到了前任车里”，等点开订单，温宁才发现“司机已取消订单”。
所以，她被司机放了鸽子。
紧接着，习惯让她觉得这车牌太太太眼熟！
全然没考虑另一种情况，自信地上了他的车。
温宁啪嗒一声按下熄屏键，她斟酌一秒，很快作出决定，
“不好意思，我看错车牌了，上错车了。”
“你就因为这个才和我分手？”
驴头不对马嘴的一问一答让温宁眉头直跳，她不知不觉被宋知聿拉偏了话题，脑袋缓慢冒出一个“？”，然后迟疑着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是你提的吧？”
“我要分你就同意吗？”
“你……”
“你不想分会同意吗？”
宋知聿凉凉道，他看了一眼被怼得哑口无言实则是是对他感天动地不讲理的程度惊到的温宁，闷闷道，
“好了，系好安全带。”
见温宁愣在原地，他又补充一句，“送你回家。”
“我要下车，不劳烦您了。”
车门随咔哒一声率先锁死，车内的香薰让让人头昏脑胀，宋知聿嗓音凉凉，
“你见谁上了车还下去的，司机的时间难道不是时间吗？”
“你放心。没打算送你，让我送我都不送，要不是今天没接到客人，我才不送。”
“那我要说谢谢吗？”
“也可以，不过别想多就好。今天顺路接个顺风车而已，又不是专门来堵你。”
温宁不了解他的顺路是什么顺路，如果宋知聿没搬家的话，可能是她公司和宋知聿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的那种顺路……那就算他搬家了。
温宁默了片刻，最后礼貌感谢，“那谢谢。”
没什么诚意，也很敷衍。但司机终于没再挑事了。
两人相顾无言，彻底闭嘴。
窗外飞速闪过一模一样的路灯，困意已被这一茬意外搅得稀碎，再难拼回去。
她认命般闭眼，又抬眼望向正开车的青年，许久未见，像是什么也没变，又像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前座和后座像是已经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只能看清模糊的人影，温宁在这头，微微动指，想去触摸那模糊的影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夜时间像是开了加速器，转眼功夫就到了家，温宁拎着包道了声谢，要开门下车，却发现车把手巍然不动，她抬头望向前面玩着手机巍然不动的宋知聿，半晌后敲了敲车窗，
“可以麻烦您开一下门吗？”
“你坐车不给钱吗？”
“……对不起。”温宁立刻滑跪道歉，她深知此人秉性，只想快点回家躺着，于是好声好气道，“那微信收款码给我。”
“没开通过收款码，只能转账。”
温宁忍着青筋暴起的拳头默了一刻，她沉住气，“支付宝也可以。”
“转账吧。”
“微信转账。给你打个折，五块钱。再说，我又没拉黑你，直接转就行了，还要一来一回的，我嫌麻烦。”
他是没拉黑她——
但她拉黑了啊！
这下轮到温宁沉默了，她觉得头疼。
见她不吭声，宋知聿懒洋洋抬头，他靠在车座上，歪着头看她，“你不会不想给钱吧？”
“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请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
温宁长叹一口气，认命般打开手机将宋知聿放出黑名单。
然后转账。
宋知聿收钱很快，放她下车却不慌不忙，慢悠悠像是隔了几个世纪，一催，他就理直气壮，“急什么，我在找解锁的按键。”
温宁只好等他，等拉开车门，她头也不回踏进小区，然后在拐角转弯的功夫，一眼就望见了还打着双闪的车。
还不走。
温宁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她进了家门就躺在床上，心烦意乱地闭上眼睛。但长久对着电脑的双眼干涩发痒，闭上后有些不适应，她忍不住开始摸起床头的眼药水。
拧开盖，然后熟练地滴在酸胀的眼睛，药水滋润后下瞬间被缓解。
生理性的泪就这么不受控制滴落，顺着脸颊滑下，和溢出的药水混在一起。
温宁没去擦，她陷在柔软的床上滚来滚去，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开手机，对着那一栏熟悉又陌生的聊天框发怔。
温宁咬着唇，她盯着聊天框半晌，最后还是滑到到红色删除键上方，然后狠心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