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还拍了拍郁明的肩膀,眼神里满是熟稔的亲近。
冯十一看着眼前满是笑意的陈丛,再瞧身侧他满脸的笑意,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难怪他面对突厥大军来犯那般气定神闲,原是早有谋划。冯十一再看向陈丛,语气温和:“陈大哥!”
得了这声“陈大哥”,陈丛的笑容更诚挚了。待郁明对他道“辛苦了”,他更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客气什么!再说了,我能这么顺利绕到突厥后侧,还多亏了你提前派人送的地形图。还有你们吸引着他们的主攻。我才能趁机找到他们的软肋,将他们打散。”
两人聊起军事部署,冯十一很是识趣主动给他们留空间。
而她刚转身离开,帐内本还笑呵呵的陈丛便瞬间松懈下来。他一边解着身上绷了数日的盔甲,一边对郁明道:“你小子,真瞧不出来,居然娶了这么温柔的娘子!”
郁明闻言顿了一瞬,压下眼底的怪异,淡然问:“如何?”
话锋一转,陈丛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按你之前说的,将他们打散了后,逼着主力军往北边去了。不过,你确定突厥王庭那边会出手?”
郁明看着着外头渐暗的天色,声音沉了下来:“如今突厥可汗时日无多,几个王子和部落为争权正斗得你死我活。这次二王子随军出征,本就是大王子派来的,想寻阿史那骨咄禄的错处夺他的军权的。而我派人杀了二王子,不过是给突厥大王子添把火同时给他送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如今有了理由,他必定会对阿史那骨咄禄还有他的主力军下手的。”
陈丛听完,随手将卸下的盔甲重重放在案上,随即他走到郁明身边,眉头微蹙:“你这招借刀杀人的时机倒是巧。不费吹灰之力,既解了萧关之围,又能让突厥内部内耗。可万一……,那突厥大王子没按你想的来,反倒让阿史那骨咄禄收拢兵力回头反扑,咱们可就被动了。”
郁明回头看他,眼底满是笃定:“不会。二王子的贴身暗卫,在他死后,已经带着阿史那骨咄禄和我们朝廷内部勾结的信件连夜赶回王庭了。就算大王子不动手,有了这通敌罪证,突厥王庭也会出手镇压阿史那骨咄禄。这也是我只让你打散他们、却不让你消耗他们兵力的原因。与其我们费力厮杀,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不管最后死的是大王子、还是阿史那骨咄禄,亦或是突厥王庭的人,对我们都有利。要是能让他们三方都缠在一处,那更好。接下来几年,边关都能安稳了。”
郁明说完,陈丛盯着他看了许久,神色也越来越复杂:“收到你的信时。我本还不信。凭你自己,怎么与朝中那些人抗衡。可如今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你的棋局,铺的可正是大啊。居然把突厥王庭都算计进去了。我之前还担心你冒险,如今再看,你只怕早把所有后路都铺好了吧。”
郁明淡淡一笑:“只有自己一人便罢了。如今成了婚,便是为了娘子,怎么都得小心再小心。”
多年未见,本有满肚子话要聊,可眼前的人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陈丛心里又惊又叹,爽利的性子也不由得沉了沉,帐内随之也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郁明先打破了沉默,他抬头看向陈丛,语气格外郑重:“陈大哥,往后,靖北军就拜托你了。”
陈丛心底早早有预备,但他始终不解:“如今圣上已恢复靖北军的军号,待你为父兄正名、揭露萧关当年大败的真相,圣上必定会恢复靖北元帅府的爵位和军权,让你重掌靖北军,你怎么非要托付给我?”
郁明笑了笑,摇了摇头:“这十年,我早过惯了寻常日子,平平淡淡日子就很好。我此番回来,一是为父兄复仇,二便是给靖北军旧部寻个好归属。而满朝武将里,我只信你。我信你能护好靖北军,护好西北百姓,守好西北边境的安定。”
……
天彻底黑透时,紧闭了许久的帐帘终于有了动静。在外等候多时的一众靖北军将领,见掀帘而出的身影,眼底瞬间亮起光,纷纷上前:“将军!”
郁明站在帐外,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他先是淡淡一笑,随即沉声道:“随我来,有些事,该给你们一个交代了。”
所有的事都按计划推进,他也终于能对这些旧人,说出真相了。
按理说,盼来援军,击退强敌,该是全军欢庆的时刻。将领们方才候在帐外,本也是想借着这股喜气,想商议庆功之事。可跟着进了主帐,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脸上笑意便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的沉默。再后来,悲痛、沉痛与懊恼,渐渐漫上每个人的脸,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而就在这片沉重中,郁明悄无声息转身出了帐。
他出帐时,身后有人追了上来。正是那夜去突厥军营执行任务的张都尉。
张都尉灰沉的面色上尽显沉重:“将军!陈副将是不是也……,所以那夜他才……”
张都尉话未说尽,郁明却明白他的意思。
遥遥看着远方,郁明目光深沉:“军中上下李正带人已经彻查过了。所有叛徒和奸细都已经扣押下来了。陈副将,并不是其中之一……”
郁明语气淡淡,张都尉闻言大松一口气。
“那便好,那便好……”
看着张都尉的反应,郁明眼中闪过一抹晦涩,随即他压下晦涩,继续道:“今夜之事,各自先放在心中吧。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就如寻常一般过便是了。”
张都尉颔首:末将明白。”
郁明再回到帐时,她还没睡,甚至衣裳都未褪。见她正襟危坐的那架势,郁明便知道她是何意。
不等她开口问,郁明便主动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从他在京中时便与陈丛暗中定下的援军计划,到派岑成带着人提前潜入突厥军营;再到如何通过陈鹏将所谓的偷袭粮草的密信送进突厥大军被突厥二王子的侍卫截获。随后又借两场大火引开突厥士兵与二王子的侍卫,最终让岑成趁机斩杀二王子的全过程,一字一句,毫无隐瞒。
他说着精心筹谋的细节,冯十一听到一半,却已然出了神。他终于说完,冯十一看着他,并不是质问他为什么不早些和她说这些,而是沉声道:“你这心眼,这般多,不会使我身上吧。”
早在她身上用尽手段的郁明轻轻一笑:“娘子这般聪明,我若是对娘子用心眼,娘子哪能看不出来!”
虽是夸她,但冯十一隐隐就觉着哪里不对。她扭头看他:“所以,你不提前告诉我这些。也是觉着我聪明,能自己猜出来?”
郁明摇头,垂下眼帘:“我不与娘子早些说,是怕没成的话,娘子会对我失望!”
冯十一盯着他垂着眼的模样,心头莫名一涩。
她对他为父兄复仇的事始终旁观,并不多参与,他将她的看法看得这般重做什么?
冯十一轻叹口气:“我从来没对你失望过!你很好!”
郁明抬眸,看向她,眼中闪着光。
“娘子说的,可是真的?”
冯十一说完其实就觉着有些别扭,但见他眼眸发亮,她压着心头别扭,颔首:“嗯。”
本以为这话题就此打住,没成想他却缠了上来,俯身凑近同时,语气缠人:“那娘子说说,我哪里好?”
他不依不饶,冯十一被问得有些恼,死活不肯开口。见她抿着唇不说话,他笑了,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娘子不愿说我哪里好,可我却知道,娘子觉着我哪里不好。”
冯十一一怔,刚露出疑惑的眼神,就见他抬手解了外袍,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后,握住她的手往下带同时缓缓朝
她逼近。
她被迫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榻沿,仰躺在了榻上。看着俯在她身上的男人,那双平日里沉静的眼此刻满是侵略性,冯十一难得紧张。
“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让娘子觉着,我哪哪都好。”
“我不都说了吗?你哪哪都好!”
“不够。”他咬了咬她的耳垂,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蛊惑,“我想听娘子说……我夫君,真厉害。”
“……郁明,你要不要脸!”
“脸自然是要的。毕竟娘子不就喜欢为夫这张脸?娘子已经许久没唤我夫君了,娘子唤我一声,好不好?”
“滚……”
最后,他还真依了她。滚是滚了,只不过是带着她一同在榻上翻滚。
寂静的深夜,帐内的烛火燃尽。他抱着懒得动弹的她沉进浴桶里。温热的水漫过肌肤,他从身后圈着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帮她擦着身,一边低头轻咬她的耳垂。
惹得她浑身战栗时,他贴着她的耳畔,轻声道:“过两日,我们就启程去京城。给娘子出气好不好?”
第110章
说是要启程去京城,但也不是那么轻易便能走的。先不提,这明面上雪崩堵住的路还没清。他们若光明正大出现,引人注意不说。郁明如今还负着监军的身份,无旨不能轻易离军,若被发现,他们能不能到京城且不说,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便能先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