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冯十一灯笼都没拿就出了门。穿过昏暗的巷子,再过石桥,便到了漆黑一片的街巷。
冯十一脚步无声,刚走到一半,她顿住了脚步,回了头。
“出来。”
冯十一轻飘飘两字,两道如夜色一般黑的身影从小道中走出。
冯十一定着未动,两道身影朝着冯十一走近。刚走近,冯十一就抬起脚步往街巷一侧的河畔走去。
河畔漆黑,悉悉索索声后,冯十一走到一棵树下停住脚步。
“说。”
冯十一发话时,甚至都没有回头。
“镇北侯世子一行人已经悄然进了州府。时寅已经盯着了。待弄清楚镇北侯世子要见的故人后,我们便动手。”
冯十一:“知道了,时辰地点告诉我,我会去的。”
护完这一单后,她和那黑心狐狸算是彻底划清了。他若再来扰她,她便一把火烧青衣阁,然后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说完事,两道身影便打算撤,刚挪一步,就听到:“等等!”
冯十一扭头:“你们来时路过学馆了吗?”
两道身影顿住,在黑夜中对视了一眼。
“路过了!”
冯十一:“可有看到我夫君?”
两道身影齐齐摇头:“学馆漆黑一片,不似有人。”
冯十一皱了皱眉:“知道了,滚吧。”
从河畔折回,冯十一没有再往学馆走,而是回了家。
也许她往河畔走这会,他恰好往家走了。
冯十一以为已经回家的人,此时非但未曾归家,还在离家甚远的镇子另一头。
昏黄的烛光照映下,郁明的脸明一半,阴一半。他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高大男人,面容也是极其复杂。
而跪在地上的人,已经红了眼眶。
“少将军……”
三字一出,站在郁明身侧的忠平也红了眼,他仰了仰头,拼命压制着眼眶的泪不要流下。至于郁明,抓着扶手的手都已经泛白。
“岑成,起来吧。我早不是什么少将军了,你别再这么唤我,也别再跪我了。忠平,扶他起来。”
忠平抹了抹眼尾,去扶跪在地上的人。可跪在地上的人纹丝不动。
“您是少将军,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一世您都是我的少将军。少将军,这些年您都去哪了……我们一直在寻您。”
看着身型高大健硕的人倔强不起甚至在他面前淌着泪,郁明垂了垂眼眸。
“这些年不过就是过自己的日子罢了。你呢?怎么会到这来。”
跪在地上的人听到这话扭了扭头,看向了床榻方向。
“侯夫人临死前将世子托付给了我,我没护好世子。”
听到此话,郁明猛然抬头。看向床榻方向,他眼皮轻颤。
“他是明远?”
岑成回头:“是!”
想起床榻上的人身上的那些刀伤剑伤,郁明的脸色渐渐阴郁。片刻后,阴着脸的郁明起了身。
“这些时日,你就留在这宅子吧。再过些时日,等风头过了,我会送你们出去,找一处隐蔽之处,再帮你们备好身份。”
看郁明起了身,跪在地上的岑成也随着仰起了头。看着郁明面容平静,话语更是淡漠的,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少将军,你不能把世子留在身侧吗?他如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郁明:“我与他隔了几代,这亲缘早已淡薄。我算不上他什么亲人,我也管不了他。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时辰不早了,我也得走了。忠平会留在这,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告诉忠平。他会帮你们备好的。”
话落,郁明抬腿向门外走去。跪在地上的岑成下意识想起身去追,可郁明已经打开门迈了出去,此时床榻方向也传来了轻咳声。
听到那轻咳声,
岑成回头,只见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岑成一喜。
“世子您醒啦?”
床榻上的人面色雪白,虽刚醒,年纪也小,但眼神却已然锋利。
“岑叔,他就是表舅吗?”
第18章
漆黑寂静的夜色中,郁明刚迈出民居,远处天边便一亮,随后是一声闷雷声。雷声过后,豆大般的雨点砸下。
雨点先是一滴一滴,很快成了片,浇湿了郁明的衣裳,也浇灭了他手里的灯。
灯灭,郁明便把灯笼随手一放,踩着雨水就这么踏进了夜色中。
夜色遮住了一切事物,雨声也掩住了一切声音。郁明迈着沉重的脚步,深一步浅一步漫步在雨中。雨很快浇透了他的衣裳,但他依旧不紧不慢,就这么缓步前行着。
少将军,他差不多有十年没有听到这个称谓了。自他的父兄战死沙场,他重伤,靖北军改制,他再也不是什么少将军了。
十年前,他离开军营之时,甚至都拿不动父亲留下的长枪,他又算得什么少将军。
淋着雨,郁明麻木迈着步,夜色下,他的眼神空洞,思绪更是早已飘远。
一步一步,穿过一道道街巷,踏上熟悉的石桥,夜色中传来一道清冽的女声。
“夫君……”
空洞的眼眸重新聚焦,郁明下意识抬头向前方看去。可前方漆黑一片,哪有人影。
“夫君……”
这一次,重新聚神的郁明捕捉到了声音的来处,他猛然回头。只见雨夜中,一道纤细身影向他奔来。
那不是他们家的方向,而她也没有撑伞,也没有提灯,就这么提着裙角淋着雨在雨幕中向他奔来。
郁明眼眸一颤,转身迈着大步迎了上去。
纤细的身影入怀,一手的湿漉,她乌黑的发更是一缕缕,垂在肩头,粘在额间。
郁明还未皱眉,就先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拳。
“你到底去哪了?我寻了你一晚。”
郁明没有解释,而是转身蹲下。
“上来,我背你回家,回家我再同你解释。”
寻了他一晚,又淋了雨,冯十一本存了气,如今见他蹲下身子,也没有客气,直接趴了上去。
压死他算了,让他玩失踪。
可真趴上他的背,第一次被人背的冯十一,摸到了他满头的湿漉后,心中的气莫名散了一些。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郁明背着她的动作轻柔,但脚步却很快。
她怕黑,身子不好,又是黑夜出来寻他,又淋了雨,就这样还关心他发生了何事。郁明眉头紧紧皱着一处。
“对不住。”
耳畔都是雨声,冯十一一时没听清他说什么。
“什么?”
“对不住。”
刚回到家,就被夫君扒了衣裳塞进浴桶的冯十一终于听清楚了他说什么。
冯十一泡在温热的浴桶里,浑身舒展。而他,浑身湿漉。一脸狼狈,蹲在浴桶旁给她解着发,对她说对不住。
冯十一心中存了再大的气在看到他这模样后也消了。
“到底怎么了?今夜发生什么事了。”
冯十一面上冷静,其实心中恨不得杀人。
是谁把她一向温柔体面的夫君搞成这副模样,让她找出来了,她非得碎了他不成。
郁明摇摇头:“无事,今日有个学生留堂了,天黑我怕他走夜路不安全,便送了一趟。有些远,所以回来耽搁了些时辰。我该让人给你送句话的,惹你担忧了。”
听到忠平来报说见到曾经的故人后,郁明脑都空了一瞬,哪还想到让人给她传句话。
而冯十一想杀人的心,在听到他这么说后也息了下来。他的学生可都是喊他师娘,她再怎么也不会对那些喊她师娘的孩童下手。
冯十一努力静着心时,他的手从她颈后擦过,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冰凉一片。
冯十一扭过头攥住他的手。
“夫君把衣裳也脱了进来吧。”
看着男人僵着身子,冯十一又拽了拽他的袖子。
“快些,别冻着了。”
冯十一没想其他的,真是怕他冻着。可真等他脱了衣裳,沉进浴桶中,将她抱在怀里时,摸着他精瘦的腰身,看着他清冷的侧脸冯十一开始心猿意马。
而郁明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前几回行房事,总是灭了几盏灯。昏暗的的灯光下,她已经很惹眼了,更别提眼下灯火通明之时了。
他本不想同她共浴,可才让她淋了雨,他又怎么忍心再拂了她的好意。
平日里,郁明总有法子掩饰自己的意动。可如今身在狭小的浴桶里,两人处处紧贴着,他的意动很快被冯十一察觉。
冯十一扭了扭腰肢。
“夫君,我好热啊!”
不知是因为她的动作,还是她的语调,亦或是她的眼神,又或者是因为今夜他心绪难定。一向克制的人再难克制,他也头一回未曾问她就按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唇齿交融声,拍打声,荡漾的水声,相互交织。男人的手陷入了女人的腰肢,而女人的手扣紧了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