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深夜,娘子这副打扮是去哪了?”
第42章
听到那幽幽男声,才站稳脚跟的冯十一呼吸一滞,呆愣几息后,她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身。
深深夜色中,男人颀长的身影笔直而立,月光洒下,给他一贯温润面庞上多添了几分清冷。清冷面庞上,一双长眸微眯,眼神晦涩不明。
对上那双晦涩眼神,冯十一的心不由猛然狂跳了两下。
要死了,他怎会在这……
冯十一用了劲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一抹苦笑。
“夫君……你怎么在这。”
青色衣摆摆动,男人一步步踏来,眼看着他走近,冯十一好不容易挤出的苦笑僵在了脸上。
待他走到近前,抬起修长的手从她头上取下一片红枫叶后,冯十一脸上仅存的苦笑都没了。
“娘子这是去哪了?”
修长的手指间,红色枫叶很是灼眼,看着红色枫叶,男人面容平静,语调更是平和,乍一听和平日里似乎并没区别,但冯十一却莫名觉着头皮发了麻。
僻静墙根下,万物俱籁,男人指尖一转,枫叶转到手心,细细摩挲着枫叶,男人静静看着自己的娘子。
她不答,他也不急,也未再开口。
而冯十一,看着他平静的面容,也渐渐定下了慌神和心虚的心。
不对啊,她为何要紧张为何要心虚,她又没做错任何事,他与她之间半斤对八两,为何她要被他堵在这被他问话。而且,他又是怎么如此准确无误将她恰恰好堵在这的,他怎么知道她会从这处进院的。
巧合?她可不信。
在苏州城内时,宅院都能被守得铁桶一般,何故到了这天平山上,宅院小了,防守反而出疏漏了呢。
除非……
他早有预谋,他算计她……
原本还飘忽不定不敢与之对视的眼眸慢慢凝聚,慢慢变冷……
“岑成醒了是吗?”
略一思索,冯十一便知道问题出在哪。
她事事避他,唯一能让她露出马脚的便是岑成。
亲眼看着她身姿轻灵身着夜行衣翻墙而入,郁明的心本就已经沉到底,眼下又见她骤然冷了脸,开口便问岑成,郁明知道,她这是不打算再藏了。
垂落的手心中,枫叶被碾碎,清冷晦涩眸光下,男人压着心中酸涩艰难开口。
“你到底是何身份,又是何人派你来的。”
什么?
他说什么?
怒火瞬间被点燃,本只是冷了眉眼的人,面色也瞬间阴沉下来。沉着脸,冯十一看着他,只觉着可笑。
“郁明,你有本事再把方才的话给我问一遍?”
冯十一忍了又忍,才没吐出老娘二字。
再一次被直呼其名,还是在如此饱含怒火的语调下,又见她恶狠狠盯着自己,心底正酸涩的人愣了下……
“你……”
一个你字刚出口,身着夜行衣的冯十一扭了扭了脖子又抬起了脚。还没等他说出下一个字,冯十一已经抬着脚朝着他青衫下的黑靴狠狠跺去。
十指连心,脚也不例外。男人吃痛,还未出口的话被硬生生堵在咽喉中,吃痛之下,他又躬了躬身,刚躬身,他的衣襟被人揪住随后提起。
“我让你说,你还真敢说是吗?我憋了那么多日,忍着没问你,你反倒审问起我来了。你不是教书先生吗?怎么就成了什么劳什子的靖北元帅的次子了。还有什么文会,你哄骗我时倒是面不红心不跳,结果转眼去了什么春风楼。我是瞧你去春风楼没做什么他事,又不小心害你中了药,这才愿意忍你一二,你倒好,把心眼都用在我身上,今夜特地等在这堵我抓我个现行是吗?”
“你想知道什么,问就是了,早些问,老娘今夜还不用辛苦跑一趟就为了给你解决那些破事。”
“老娘就想找个教书先生成婚而已,怎么就偏偏挑上你了,床事不行还破事一堆,真晦气。”
怒气之下,冯十一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成婚后她本就压抑着本性压的辛苦,如今还要受这闷气,她何时受过旁人的闷气,快言快语下,冯十一不仅将心中憋闷都泄个干净,更是一口一个老娘,气得什么顾不上了。
而被冯十一揪在手心,衣襟凌乱也再无淡然之色的男人,在冯十一的一言一语间面色也多番变幻。待他听到那句床事不行,破事还多时,他更是难以置信瞪大眼,就这么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娘子……”
“娘子……娘子……谁是你娘子!”
还谁派她来的?
也不打听打听她在青衣阁接个单子什么价码。
两年,她在他身上可是足足花费了两年的心神……
原本那张让她甚是动心的皮囊,如今,冯十一看着就觉着心烦。
松了他的衣襟,将他一把推开,冯十一仰着头就打算走,可刚迈出两步,就听到一声闷哼。冯十一定住脚步回头,发现他不仅跌坐在地上还捂着心口,拧着眉一副痛楚模样。
僵立在原地,冯十一下意识看了看手。
她也没用上那么大力吧。
冯十一疑惑不定时,跌坐在地上的男人突然软了身子直直朝着地上倒去。
眼看着他倒下,冯十一心底咯噔一下,下意识拔腿就朝他冲去。
冰冷地面上,男人双眸紧闭,冯十一也顾不得气了,手穿过他的颈后将他扶起,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的同时抬头去探他的鼻息,
“夫君,夫君……”
她只是那么一推而已,他怎么就晕了,她不会一把将他给推死了吧。她一气之下都忘了,他还生着重病呢……
堪堪探到了微弱鼻息,冯十一正打算将他拦腰抱起,脚步声传来。
“少夫人,少主……”
李正惊诧的声音响起,冯十一木着脸抬眸。
“别愣着了,快来啊……”
……
高高的楼阁之上,屋子里又乱作一团,忠平喘着粗气将医师拽到了床榻前,而李正则焦躁不安来回踱着步,时不时还要问冯十一一句。
“少夫人,少主这是怎么了啊!”
冯十一木着脸一言不发,她只看着床榻上方向,无措绞着衣角。
这让她如何说,难不成和李正说,他如今这样都是因为被她推了一把吗?
李正得不到回答只能干着急,而匆忙拽来了医师的忠平,缓着气的同时他也注意到女主子那与众不同的穿着。
他主子今日特地命他漏了一处防守点。随后入了深夜,他主子更是挥退他们,坚持在那防守点的墙根下直直立了一个时辰,更是吹够了一个时辰的冷风。
忠平种种想不明白的点,在他看到女主子身上那件夜行衣时,都隐隐有了答案。
忠平眯了眯眼,将视线从女主子身上收回又转回了床榻上,这一转回,只见床榻上他本双眸紧闭的主子眼下半睁开了眼,睁眼同时还朝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忠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他主子这是装晕?
看看主子,再看看坐的远远的女主子,忠平懵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的睁眼,不只是忠平看到了,正在把脉的医师也注意到了。医师起始还一愣,但历经诸事的医师很快就心领神会。
脉把了许久,李正终于耐不住性子上前发问,而坐在圆桌旁的冯十一也默默竖起了耳朵。
只听一声深深叹息。
“不大好,本就气血两亏,病重着。又车马颠簸一路,今夜还出去吹了风受了凉,这病啊更重了。”
“什么?”
刚到苏州什么都不知道的李正不由拔高了音量。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啊。”
李正慌乱,忠平却平静。
忠平:“那按医师之见,该如何医治?”
医师:“我会给公子重开药方,再辅上针灸。服药针灸之余,最重要的是,是静养,心境也得平和,切不可心绪大起伏,再生波动了。”
忠平点头:“好,药材都在厨房。医师要不随我走一趟,若有什么缺的,我好让人快马去城里采买来。”
医师点头:“好。”
带着医师出门时,忠平拽上了李正,出门前忠平对冯十一道:“辛苦娘子先看顾下先生。”
人都走了,屋里也都空了,一直坐在圆桌旁的冯十一也终于挪到了床榻旁。
顺着床沿坐下,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冯十一忍不住嗫喏道:“我不是故意推你的,谁让你气我的。我只是想找个教书先生成婚过清净日子而已,谁成想你是这身份。我若知道,我才不会与你成婚呢。”
以为他还昏迷着,冯十一也没有顾忌说出了心里的话,殊不知她的话都被闭着眼装昏的男人听进了耳中,她的话让男人狂喜之余也满心愧疚。
她另有身份不假但她却不是有心接近他的,是他疑心重重,质疑了她对他的心……
她还说她今夜出去是为了他的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