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景此状,让李正捏紧了手中长刀,满心警惕之时,也让夫妇俩寒了脸。
看着那被拖行而来的人,冯十一抿了抿唇,郁明则转眸看向穿过黑衣人缓缓向他们走来的白衣身影,沉声道:“褚兄,你这是何意?”
天子脚下,身处四周邻里都是朝廷官员的宅院,他到底要做什么?
白衣身影缓步走到近前,他无视了身型紧绷,跃跃欲动的李正一行人,他看向冯十一,淡然道:“伤了你的人,我都带来了。”
褚清淡淡一句话,惹得眼前的夫妇二人,一人眼皮一颤,一人眼神一凛。
凛然的眼神先是扫向那些被黑衣人架着的气息虚浮的人,最后转回落在了那张妖冶的面庞上。
凛然的眼神审视着他,褚清全然不在意,他抬眸与凛然的眼眸对视:“郁夫子……不,该称郁兄了。郁兄,能烦请你的人让让吗?”
凛然眼神移开:“让路。”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后,褚清的面前便清出了一条道。他闲庭散步般穿过眼神锋利,手拿刀剑的护卫,朝着被那几个血迹斑斑的人而去。
迈步,站定,转身,褚清看着被人紧紧护在中间的冯十一轻声道:“杀了一夜,又审了一夜,我才寻到这几个那夜射了箭的人。虽然不知到底是谁的箭伤了你,但总在其中。十一,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冯十一是想报那夜的仇,但待那所谓的伤了她的人真被拎到她眼前时,冯十一内心没有欣喜,没有快感,只有郁燥。
褚十三,他又开始发疯了。
他从哪找到的这些人……
冯十一不知道褚十三从哪找到他的这些人,站在她身侧神色凛然的郁明却很清楚。
那被烧焦的宅院,被烧焦的具具尸体,不是他所想的灭口,而是眼前之人所为……
褚十三以及他的人,不仅绕过他和他舅舅在江南布下的人早一步找到那伙人,在杀人,焚尸后居然还将人悄无声息带出了江南。
他是怎么做到的?
郁明心头疑虑重重之时,杀机更甚。
冯十一并不知道她夫君瞒了她,对于褚十三能找到她夫君找不到的人她也并不奇怪。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也有江湖的门道。官府声势浩大派出再多的人,有时候都不如江湖间的一条小小消息。时寅说过,郑九娘的情报网已经扩到江南了,有郑九娘的情报网在,他能找到人并不奇怪。
只是,她不懂他这是又发什么神经,不仅视如无睹堂而皇之搬到她对面,还要当着她夫君的面把这些人拖出来。
他想做什么,想显得他能是吗?
冯十一心底暗腹,殊不知她还真猜中了他的心思。
看着并肩而立,紧紧相贴的两道人影,褚清冷笑一声。
摇身一变,成了靖北军的少将军,江南节度使的外甥又如何。依旧是个废物……
当年是惨败连父兄都护不住的废物,十年后,依旧是个连伤了娘子的人都寻不到的废物。他本想纵她再玩乐一段时日,可如今看来,没必要了。
一个眼神,连声咔咔——
被架着的几人的脖子被黑衣人瞬间拧断,本耷拉着的脑袋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着。
诡异的沉寂中,扭着脖子断了生息的人如同一摊烂泥一般被人抛在地上。
褚清:“我忘了,你不喜欢对烂泥动手。这些烂泥也不该沾你的手。不过,我还留着一个他们的背后主使,他还全须全尾清醒着。十一,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第68章
随他去看个鬼啊!
冯十一看着地上那几具尸体眉头紧锁。
这是守备森严的京城。不是西北,不是青衣阁,他居然如此无所顾忌,他在发什么疯?他来京城到底做什么?
冯十一蹙着眉心,瞥了身侧的人一眼:“你先带着人回去。我有话和他说。”
男人屹立不动,对她的话充耳未闻,见他不动,冯十一拧拧眉心,扯了扯他的衣角:“半个时辰我就回去。你回去等我。”
看看拽着自己的衣角的手,再看看她的脸,男人转眸看向对面的白衣身影:“回去是等,在此处也是等。我等着娘子,娘子无需顾虑我。”
他居然不听她的话,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冯十一心头烦躁。
这一个两个的,都要作什么妖。
收回视线,冯十一冷声发话:“让开!”
持刀护在她身侧的李正闻言率先让路,随后,其余护卫也跟着一动。
穿过人群,冯十一直直朝白衣身影走去,走到白衣身影身侧她没有停步,只是撂下一句:“跟我来。”后继续往远处走去。
穿过竹林,冯十一在一座假山前立定。立定转身,她看着远远立在竹林间的身影,开了口:“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特地来惹怒我的吗?”
冯十一虽不知道他来京城做什么,但绝不是来给她表演替她出气杀人的戏码的。她也不相信他不知道,他搬到此处来会彻彻底底将她惹怒。而他明知结果却依旧要这么做,显然是不顾忌她,也无所谓她的反应。
而她,却不觉着意外。江南一遭,她就窥得一二,让她护单,他也是一声不吭就派了时寅一行人过来,还塞了小云给她。那时的她,为了承诺,顾忌情分,已经忍他一二了。他痛快离开苏州时,她意外之余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没想到,他原来是在京城等着她呢。
她到京城第二日他就迫不及待就给她送上惊喜。
疯子,黑心肝的疯子。
对于疯子,打不死只能绕着走。
看着他,冯十一放缓语调:“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你懂什么是两清吗?褚十三!”
褚清看她缓了音调,轻笑一声:“十一,我们之间,真的能两清吗?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怎么能清呢。”
冯十一皱眉:“那是我七岁时说过的话,褚十三,你我之间都很清楚,那不过是一句孩童戏言罢了。没必要如今这年纪了,还把那些戏言翻出来。我不想再发怒,你怎么搬进来的,今日就怎么搬出去。往后就像我离开青衣阁时我们说好的那般,我过自己的日子。你管好你的青衣阁。”
褚清嗤笑一声:“什么日子?依附在夫君身侧,被他牵扯着
卷进京城中这些诡谲算计中的好日子吗?”
冯十一一愣,眼神一凛:“你……”
褚清:“我都知道,我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上京是为了什么。十一,当初你离开时,说过什么还记得吗?你要去过普普通通,简单随性的日子了。所以,我放你离开了。可如今,你的日子普通吗?简单随性吗?你受了伤,他连伤了你的人都找不出来,他除了把你牵扯进麻烦里还能做到什么?”
他语调虽轻,但字字扎进了冯十一的心,冯十一沉默没有说话,他继续淳淳善诱道:“十一,你不是一直想找到曾娘吗?我找到她的踪迹了,离开他,我带你去找曾娘。”
一番话,冯十一只听进了两个字。
“曾娘?”
褚清:“是啊,曾娘。你不是一直想查出你的身世,找到你的爹娘吗?寻到曾娘便能寻到你的来处了。十一,跟我走,不管是曾娘还是你的身世我都能帮你查清。”
这么多年,虽在杀戮中成了一个绝心绝情的杀手,但内心深处,她极度渴望家。流浪时,她便想有个家,所以在曾娘拿着包子说能给她一个家时,她什么都没想就跟她走了。进入青衣阁,即便手上沾满鲜血。她也没有放弃对家的渴望,在青衣阁时,她将相互依靠的褚十三当做家人。离开青衣阁后,她又给自己找了夫君给了自己一个家。
可不管是褚十三在身侧,还是他在身侧,她心间偶然也会想,她爹娘呢,她的爹娘在哪?她真正的家在哪?
她被带入青衣阁时,才四岁,原本生活流浪的地方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她只记得,她本有阿婆照顾的,阿婆去世后她才流浪的。她想找到阿婆的坟,找到她曾经的来处,从而查出她的身世。
只是,唯一知道她来处的就是带她入青衣阁的曾娘,她已经消失好多年了。
冯十一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久久沉默。而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又缓缓道:“十一,跟我走。他不是你的良人,他给不了你想要的日子,如今他麻烦重重,往后日子也必然不会平静,又何谈给你一个家。”
低沉的音调就如他那张妖冶的面庞一般,蛊惑味满满。
看着她越发沉默,妖冶的面庞上刚勾起一抹笑,就听她道:“为什么?”
褚清:“嗯?”
冯十一抬眸看他,神色平静:“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他,这是我的日子,他是我的夫君。这日子到底如何,他又如何,都是我选择的。你凭什么指手画脚。我是想找到曾娘,你若愿意将她的行踪给我,那便给我,我领你一份情。若不愿,我总能自己慢慢寻。一个曾娘,不足以让我能容忍你对我指手画脚,还屡次三番踩踏我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