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往事立残阳。
当时只道是寻常。
宋迟玉指了指他的眼睛:“你要不要用纸巾擦一下眼睛?”
以为是沙子进了眼睛,他才会这么反常。
话音刚落,与他一起来的女孩和司机齐齐进了门。女孩拍着头上的沙尘,在屋里环视一圈,径直走向她,“你就是宋老师吧?哎哟,宋老师,你可一定要原谅他。你不知道他这一路为了来见你遭了多少罪,从火车开始就水土不服,一直吐,两天一点儿东西都没吃。路上遇到沙尘暴,人司机不愿意拉他,他主动多给了车费的十倍。你看我俩这蓬头垢面的……”
女孩还想抱怨,看了一眼谢云今又默默咽下去了。
宋迟玉无奈的笑了笑,现在有心思遭罪了,之前干什么去了?他又不是今天才见到她。
“或许,天意就是在阻止你来见我。”宋迟玉拿起面前的水杯,有意朝他亮出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或许吧。”谢云今的情绪也平复下来。他在来之前已经接受了她结婚的事实,可是又怎么样呢?在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以后,他悄悄看过她很多次,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和妈妈在一起,从未有过那个人的身影,唯有她喝醉的那次。
他也相信那个人是存在的。
但也仅仅只是有那么一个人。相比起和他恋爱时的非他不可,那个人更像是她向现实妥协以后的将就而已。
“你不用和我强调,”他垂眸避开她手指上的戒指,“我比谁都清楚你已经结婚了。”
宋迟玉心下稍安。
能说出这句话证明他理智尚存,不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事。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你不会离婚。”谢云今无比坚定回道。
宋迟玉下意识向着他身后的齐砚舟看去,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出刹那的慌张,唯恐他以为这句话是她说出去的。所幸齐砚舟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甚至称得上淡然,相较起她担心的情况,他更像是在思索和观察什么。
对比他的喜怒不形于色,旁边几个大汉的表情可太精彩了,频频回头向他看。不用说都知道在问:不是,齐爷,这你能忍啊?
齐砚舟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神色自若和宋迟玉对视。
宋迟玉嘴比脑子快:“我就算要离也轮不到你。”
轮不到他,那轮到谁?
旁边吃瓜的考古队员不约而同向着齐砚舟看去。
齐砚舟没有依旧任何情绪。
旁边的几个大汉都快替他站起来了,这嫂子怎么还想着要和齐爷离啊?
谢云今压根儿不回应这句话,轮不轮得到他,不是今天的她能说了算的。
宋迟玉隐隐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可是也没有再刻意去纠正。她觉得这样过一辈子无所谓,不代表人家齐砚舟也愿意。万一他遇到喜欢的女孩,想要离呢?那她这不就属于道德绑架?而他又是责任心那么强的一个人。
宋迟玉也陷入了沉默,
外面的沙尘暴也停了,齐砚舟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双手环胸扫过身旁的大汉:“我们走吧。”
不知是不是她心虚的缘故,此刻的他看起来要比平日冷淡落寞许多。
她唇瓣微张,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是扫过周边吃瓜的众人又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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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今与郑秋相识,其他的考古人员也尊重他。哪怕宋迟玉不搭理他,他也不会有任何尴尬。
吃过饭后,大家一起清理着院子和窗外,地面的沙尘。
宋迟玉打扫着修复室的窗户,谢云今冷不丁凑近她,“看来上天也没有那么反对,我一见到你风就停了。”
宋迟玉装作没有听见。
谢云今淡淡扫过她,清理着她手边的半扇玻璃,直到助理把他叫走,他才放下手里的毛巾离开。
走时还不忘告诉宋迟玉一声:“我等会儿再过来。”
宋迟玉压根儿不关心他的去留,不自觉向着工地的营地方向望去。
奈何站外的墙挡住大部分视野,她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被沙尘覆盖的绿植。
她放下手里的清洁工具,拿出手机给齐砚舟发了一条微信:「你待会儿方便吗?我们谈谈。」
他依旧回复的很快:「好,在哪谈?」
「你方便到我们工作站这边来吗?」晚上走得太远,她有点儿害怕。
「好,什么时候?」
「等天再黑一点儿吧」这边天黑得晚,十一点也时常给人一种才八九点,天刚黑不久的感觉,「十一点过吧」
那个时候天黑得差不多,工作站的人也都睡了。
「好」他自是没有任何异议。
快到十点。
宋迟玉提前回宿舍洗了头发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到工作站门口。拿着电筒正对着考古工地张望,谢云今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你这么晚不睡在这里干什么?”
宋迟玉被吓了一跳。
惊魂未定的捂着心脏,没好气道:“我在等我老公。”
谢云今打心眼里不信,自下而上的打量着她。
她穿了一件雪纺的白色长裙,一直遮到脚踝,肩上披着一件浅色羊绒的披肩,刚刚洗过的长发自然披在肩后,露出修长的颈脖和平展单薄的肩背。
“等我还是等你老公?”谢云今大言不惭的凑近她,“你以前每次在实验楼前等我,都是这样的。”
漂亮简洁的长裙,衬得她像一捧月光般无暇。
每每想起,他都会觉得恍惚。
宋迟玉也想起来了,那时候他总是做科研做到很晚,她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常常大冬天还是穿着一个裙子在外面等他。
而这个人从来没心疼过她一下。
仿佛她所有的等待都是理所当然。
“谢云今,我们已经分手了,我
也已经结婚了。”宋迟玉退开一步,与他保持着距离道。
“我知道。”谢云今很少有过这样陪她吹过晚风的时刻:“但是我愿意等。”
“那你大概是等不到了。”她见过好男人是什么样的了,就算和齐砚舟分开,也绝对不会回头去找他,“我以前年轻,不知道好男人是什么样的,才会那么一门心思想要的喜欢你。可我现在知道了,你并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恋人。我也很感谢你家里那时候对我的刻薄。不然,我那时候就真的要嫁给你了。”
那才是灾难。
“所以,你和他结婚就是因为他比我合适?”谢云今仿佛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唇角压不住的笑意:“所以,你和我分手这么久,就还是只爱过我一个?”
“是爱过你,不是爱你。”宋迟玉很严肃的纠正道。
“那还不是爱我?”谢云今唇角笑意更甚。
宋迟玉和他完全沟通不了。他们脑子里想得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她在和他告别,他却在预设着和她重逢。
宋迟玉不再搭理他。
谢云今觉得她还在乎他,心里好受了不少,顿时开始敞开心扉:“宋宋,和你分开后,再也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
他会想起她,仅仅是因为没有人对他那么好过。
宋迟玉又对他加强了一层认知。
她低头不言。
他越发动容:“你不知道你有多难忘。在我枯燥乏味,按部就班的人生里,你每一次的出现,都像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精灵,颠覆我的认知,打破我所墨守的陈规。我从初时你的不知所措,到开始期待着,你今天又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惊喜。”
宋迟玉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没想到他是这样看她的。
“宋宋,我从前觉得我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可是你走了以后,我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好无趣。我喜欢的也不是这个世界,而是——啊!”
他忽然不知道被什么从后撞了一下,整个人直挺挺的硬摔在了地上。
两条罗威纳犬左一下右一下蹦跶在他的身后。
显然这就是罪魁祸首。
宋迟玉尚未从“两只狗能有这么大的冲击”中回过神,齐砚舟已经双手插兜的站在了他的身后,“你没事吧?”
谢云今趴在地上,捂着腰半天没站起来。
齐砚舟微微的俯下身:“我还是找个人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谢云今回过头,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你。”
“是我,齐砚舟。”他清冷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丝毫愧色:“你是谁?”
谢云今这才相信,她真的是在等她老公,而不是在等他。
见他不说话,齐砚舟也不再追问,温声看向宋迟玉:“等多久了?”
“有,有一会儿了。”宋迟玉心不在焉的盯着谢云今:“你还是到医院去一下吧,这万一以后……”
有个三长两短讹她怎么办。
谢云今倒是没想这么远,强撑着站起身问齐砚舟:“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那就是都听见了。
谢云今索性也不装了,“那我和宋宋说的话你也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