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丽打开后座的车门,他便稳稳当当将她放在后座的边缘,她直起身,手里的雨伞勾到他的脖子,迫使他不得不撑着她腿侧的座椅,向着她的脸凑近。
她白皙的脸上透着红,不知是气得还是充血充的。
宋迟玉稍稍喘过气,松开勾着他脖子的伞,“道歉的时候别你爸,你哥,你侄子来了。你也来!你全家都来!”
他依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知道了。”
直起身,向着驾驶座走去。
宋迟玉侧身坐正,却被手里的伞挡了一下,没好气道:“伞怎么办?”
“你丢前面来。”
宋迟玉将伞狠狠往驾驶座一扔,用力关上了门。
黎丽在旁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齐砚舟也不敢说话,默默递过手机,声音轻得不能再轻,“阿姨,输一下地址。”
黎丽动作也很轻,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跟做贼似的手写输入好以后,又递还给他。
所幸宋迟玉还算一个讲道理的人。
冷静下来以后,发现这个人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至少她的鞋子和裙子都保住了。
再看他至今还半湿的衣衫。他车里明明有伞,但是为了来给她和黎女士道歉也没顾得上拿,总体也算得上有诚意。
还有他对黎丽的态度。
宋迟玉因为黎丽被自己同学嘲笑过的事,对别人的态度格外敏感,而无论是怜悯还是因为害怕生出的无措,都会让她不适。可这个人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他不鄙夷,也不怜悯,只是真正把黎丽当一个普通的长辈平视。
她也不和他计较了。
只是无意中扫到自己开衩处大腿上几根清晰的指印,原本褪白的脸再次染上一抹诡异的红,被隐匿在夜色中。
**
宋迟玉和黎丽住得小区半旧不新。
雨已经近乎停了,但地上的积水还没退去。齐砚舟一直将车停在单元楼下,帮忙打开车门,又替宋迟玉扶着黎丽下车。
他们上楼以后,他也站在车门目送。
直到二楼的窗户有灯亮起,他才转身上车,准备离开。
宋迟玉忽然从二楼的窗台探出头:“齐砚舟,你等一下。”
他熄火,下车,站在车外等待。
她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穿了一双拖鞋就跑下来。
看着她肆无忌惮从水坑越过时,他不禁扬了扬唇,“怎么了?”
“你说你行,是不是真的?”
他眼睑微垂,思索着她话里的真假,但又很快抬起:“恩。”
“那明天你跟我去市博的那边民政局领证。”
“你确定?”
“你不愿意?”
“我怕你反悔。”他深邃的眼眸再度变得专注起来,显得瞳仁格外的黑沉。
“我提出来的,自然就不会轻易反悔。真当谁都跟你那侄子似的,二十四五的人了,一点儿责任心都没有,”
“好。”他颔首:“不见不散。”
……
思绪回到眼前。
宋迟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五点五分,距离下班不到二十五分钟。
而他就这样等了她八个小时。
她舔着嘴唇,迎着他的目光走近,眼神躲闪的寻找着措辞。他没有任何阴阳怪气的调侃和发怒的意思,只是望着她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宋迟玉这一秒都还在懊恼自己是不是太冲动的心,下一秒就被他眉眼间的温柔抚平。
结婚,和谁不是结呢。
既然嫁不到她爱的人,那就嫁一个很好的人。就算他没那么喜欢她,他的秉性也一定会让自己善待她。
她终是不再懊恼,停步,凝睇,温柔莞尔:“怎么会
?说出来的话哪有反悔的道理。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齐砚舟:我真的以为你跑了。
宋迟玉(差点逃跑版):怎么会,我这么负责任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么不成熟的事?
齐湛南(已经逃跑版):你看吧,结婚这种事搁谁不跑。
第3章 戒指
其实宋迟玉今天早上起来就后悔了。
她不敢表现出来,一直拖到下午,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看看。万一他真的去了呢。那她不就成了和他侄子一样临阵脱逃,不够成熟的大人。
齐砚舟没有问她为什么现在才来,她说走跟着就站起了身。
宋迟玉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他察觉到她的视线,放下填表的笔,抬起头:“怎么了?”
宋迟玉想知道他有没有犹豫过,可是他始终像一面平静的湖泊,只有映照在湖面上的情绪,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宋迟玉摇头。
他依旧是那副温柔富有耐心的样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要后悔了。”宋迟玉加快了填表的速度,跟着就递交了出去。
他勾起唇角,在纸张下面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名字,也将登记表递了出去。
现在来领证的人,一般都是提前在照相馆拍好照片,带到登记处,像他们这种没有任何准备的“老派人士”还是少找。
两个人坐在凳子上拍照。
拍照的工作人员一直让他们靠近点。
宋迟玉硬着头皮向他凑近。
齐砚舟垂眸轻笑,主动将手臂贴近了她的手臂。
照片拍完。
往证上一贴,钢印一盖。上一秒还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这一秒就成了最为亲密的合法夫妻。
宋迟玉盯着手里的结婚证生出刹那的恍惚。
照片里的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色的复古拼接新中式旗袍,一个穿着白色板正的白色衬衫,这么一看也是登对。
可真要说起来,他们对彼此除了明面上的姓名年龄身份,其余都是一无所知。
齐砚舟也在盯着结婚证瞧。
宋迟玉率先收起问:“你家里对你有催婚的压力吗?”
“催肯定催,但我没什么压力。”他也将结婚证收了起来:“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吧,然后慢慢聊。”
“聊什么?”
齐砚舟疑惑的歪了歪头:“宋小姐你不会觉得领了证就完了吧?”
宋迟玉忽然想起自己没有把话和他说清楚,拉着他往旁边走去:“那个,二叔。”
“齐砚舟。”
“齐先生,”宋迟玉理亏,不由客气起来:“你可以先说说你的想法。”
齐砚舟不露声色打量着她。
语气依旧和煦:“先上车吧。”
“好。”宋迟玉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下。
车门合上,齐砚舟提醒她系上安全带,驾驶着方向盘:“宋小姐,请说。”
宋迟玉舔了舔嘴唇,“我以为你也是家里催得紧,才会同意和我结婚。”
她在铺垫。
齐砚舟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宋迟玉偷摸观察着他的表情,但看不出想法,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以为,领证就算完了。”
齐砚舟其实刚才就隐约感觉到了她是这个意思。
而今听到她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斜睨了她一眼。
宋迟玉被盯得心虚:“我的意思是,因为我们昨天才认识,也没什么感情基础,突然像那种谈了很多年一样一起生活,你和我肯定一时都接受不了。就生活上还是维持原状,你住你家,我住我家,但是作为你妻子应该履行的责任,我都会履行。”
齐砚舟听得稀奇:“比如?”
“比如逢年过节该我出现的场合我一定都会出现,绝对不让你家里人看出一点儿端倪,当然,你也要履行,不能让我家里人看出来。”
履行义务是次要。
主要是为了不让她的家人看出来。
齐砚舟看破不说破的挑起唇角。
宋迟玉莫名有一种利用了别人的心虚感:“当然,我也不会要你的任何东西。什么彩礼,房产证上加我的名字,都不需要。也不需要你养我什么的,这样想,你是不是一下就觉得自己划算了许多?”
她用了划算这个词。
齐砚舟唇角的笑意渐深,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和她讨论这个话题:“先吃饭。想吃什么?”
宋迟玉想他等了自己一天,应该是饿了。
“清淡的就行。”
他将车停在一家养生汤馆前。
现在的天气不算冷也不算热,店里并没有多少客人,两个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菜很快点好了。
在锅端上来前,齐砚舟率先开口:“宋小姐,你的意思我大致听明白了,就是一切都维持现状,除了必要出席的场合,其余时间都不用见面联系,对吗?”
意思倒是大差不差。
可是她说的时候是这么不近人情吗?
她心虚的喝了口茶:“倒也不是不见面,你要是想见我都能见的,只是我想着你工作挺忙的,就没必要在这些事上给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