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伤怀?”
他上前拥住爱妾,后者柔若无骨的扑进男人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大王,您可得替妾身明鉴。”
李权坐在榻前,接过宫人递来的茶盏,一手轻拍着她胳膊。
“颀儿又惹你生气了?”
宫人们都尽数退下,顺带关上门,整个内殿片刻只剩下二人。
姚夫人一手搭在男人心口,双目泛红,“颀儿向来听话,自是不会惹的妾身生气,只是妾身听闻公主快要及笄,故而今日特意备了及笄礼送去,谁知王后的公子也在,竟开口称妾身送的都是破烂货,苍天明鉴,妾身送的可都是珍藏的首饰,平日妾身自己都舍不得带,谁知……”
“谁知公子竟直言妾身不配,还说妾身算什么东西,妾身自知身份卑贱,不配留在大王身边伺候,今后更是不敢再踏足未央宫,免得惹得王后与公子不快。”
怀中的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李权只得轻声安抚,“此事峥儿已与我说了,他也自知言语不当,他还年幼,你莫要与一个孩子计较。”
听到这话,姚夫人手心微紧,眼角更是流下一串泪珠,声音哽咽,“公子是王后所生,妾身又算什么,怎敢与公子计较。”
李权拍拍她腰,“好了好了,明日孤让人送些金钗来,还想要什么,让人一并送来。”
闻言,姚夫人欲言又止,可最终只能抹干眼泪,轻轻靠在男人怀里,“这宫里也就只有大王心疼妾身,不像其他人,都觉得妾身身份卑贱,平日更是没有好眼色。”
“说的什么话。”李权皱皱眉,“你是颀儿生母,颀儿也是孤的儿子,谁敢对你不敬?”
烛火映射墙上两道斜影,姚夫人低垂着眼帘,依偎在男人怀中柔声道:“可峥儿是王后所生,颀儿怎能与他相比。”
仿佛今日着实累了,李权揉了揉额心,“都是孤的儿子,他们不需要比较。”
姚夫人眼神微动,又体贴的替他锤着肩,没想到王后竟会让儿子先发制人,定是公主出的主意,王后软性子哪有这个脑子。
看着男人疲惫的神色,她立即服侍对方更衣。
翌日一早,李宝儿就换上常服出宫,彼时舅舅还没有下朝,她便随舅母一同前往城外寺庙。
赶车的人行的稳当,马车也没有太大摇晃,何予意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笑着递给女子。
“这是沈大人公子的生辰八字,我见你舅舅总是担心,干脆去寺庙让主持看看,我与你舅舅也算过,有没有姻缘一算便知。”
闻言,李宝儿只是接过纸条看了眼,也不知道舅舅从哪里搞来的这个东西,世家子弟的生辰八字不都是极其严密的吗?
更何况哪怕没有姻缘,也更改不了父王的旨意,不过既然是舅母一番好心,她也不好多嘴。
“舅舅怎会有这个?”她颇为不解。
何予意笑了笑,“自是沈奇正给的,你舅舅说这兴许不是一件坏事。”
昨日丈夫傍晚才归,还喝了不少,看起来也不似先前那般忧心忡忡,也不知在沈家说了什么,无论她怎么问,对方也闭口不谈。
“舅舅与沈大人走的近,父王可会疑心?”李宝儿面露忧虑。
何予意摇摇头,“刚好大王让他探探沈奇正是否愿意出征,只是喝了顿酒,算不上走的近。”
闻言,李宝儿也放下心,明明父王与舅舅也算是同生共死,可她知道父王并不完全相信任何人。
待马车停在寺庙外,她率先走下去,然后小心扶着马车里的人下来。
寺庙香火很旺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李宝儿跟着来到正殿,直到何予意身边的婢女与和尚说了几句,不多时便有人领着她们去了后院。
主持年岁已深看起来慈眉善目,听到何予意的来意,倒也没有推辞。
李宝儿反而走出厢房,她不想听这些,不管合适与否,结果已经无法更改,何必再被这些所左右。
过了小半刻钟,厢房里的人才出来,何予意笑着说主持算了生辰八字,说她们是天作之合。
李宝儿只能附和笑了笑,捐了这么多香油钱,主持自然不会说不好听的话,不然以后谁还来算这些。
当她们经过大殿时,一个和尚领着两个男子路过,和尚仿佛认得何予意,还冲她点头示意,“何夫人可要留下用午膳?”
后者微微一笑,“多谢大师好意,不必了。”
“阿弥陀佛。”和尚也没有强求。
反而跟在他身后的锦衣男子看了眼何予意,冲她微微颔首,仿佛知道她的身份。
直到目光落在李宝儿身上,他只是目光微顿,随后便同和尚去了主持住所。
“那好像是王卫尉的夫人?”
男子身边的随从像是记起什么,压低声音,“您看她身边的女子,腰间佩戴的和田玉,好似只有宫中才有。”
普通宫人哪能佩戴此物,若是大王的姬妾更不对,王后尚且无法随时出入王宫,更何况是大王的姬妾,这个年纪……难道是王后的公主!
他看了看自家公子,后者面色如常,好似已经猜到。
直到出了寺庙,何予意扶着李宝儿的手上了马车,一边观察着女子神色,“你觉得刚刚那个公子长相可还端正?”
马车开始行驶,李宝儿看着对方一脸打趣,她也不好说话。
先前她还未多想,可如今舅母这么一问,她如何能想不明白,舅舅让她来陪舅母祈福是假,让她看看人才是真。
“峥儿每日都让你舅舅去打听,故而你舅舅才让你们见上一面,也不算盲婚哑嫁了。”何予意笑着道。
她看着仪表堂堂朗目疏眉,整个长安想必也难挑出第二个了。
李宝儿唇角微抿,“阿峥喜欢胡闹,舅舅怎么也这样。”
男子当以涵养为重,皮相只是附加,不过若是好看些,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不是油嘴滑舌之辈就好。
“你舅舅也是想让你安心,既然已成定局,不如往好的方面看,至少在未攻下吴国前,大王不会轻易动沈家。”何予意安慰道。
李宝儿点点头,“我知道舅舅是为我好,驸马……比阿峥的画是要好些。”
第16章 宏愿
回到王宫,李宝儿还是将今日之事告诉母亲,免得母亲终日为自己担忧。
听到女儿所言,王倚才稍稍打消忧虑。
初一这日,李权来到未央宫,见王倚还在点灯算帐,不由走近细看一番,当看到她给女儿定的陪嫁清单,顿时眉心紧锁。
“宝儿是孤的长女,公主出嫁岂能潦草,这些还得再加上一倍。”他正声道。
王倚跪坐在长桌前,见李权对陪嫁清单有不满,只得欲言又止低下头,“宝儿是妾身亲生女儿,我自然不愿让她受委屈,只是……只是宫中支出庞大,吴国又在虎视眈眈,若因公主出嫁而劳民钱财,妾身恐群臣指责。”
殿内只有二人,烛影摇晃,李权一边翻看着清单,愈发觉得寒酸,此次赐婚实属权宜之计,他怎可再让女儿潦草出嫁。
“为何宫中支出庞大?孤记得许多宫殿都空着,无人居住。”他看向王倚。
后者皱皱眉,也不说话,而是从桌子一旁拿出一沓账册。
李权接过翻看几眼,乍见便瞧出端倪,宫中大型采买为何一月五次?
这么多粮食和布匹器皿都去了何处?
他将帐册拍在桌面,面色不佳,“此事孤来处理,给宝儿的陪嫁一件都不能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倚低下头,“诺。”
烛光渐灭,月朗风清,翌日朝阳初升,宫人们陆陆续续进殿伺候梳洗。
冯公公发现大王好似不太高兴,也不知是不是王后触怒了大王,只得让宫人更加小心翼翼伺候。
可直到早朝时,大王好似并无异常,只是留下了全少府。
建章宫内,一本帐册甩在地面,李权不悦的盯着殿前之人,“一个月采买五万担粮食,你也真敢写!”
全少府跪在那颤颤巍巍的捡起帐册翻看了眼,瞬间头冒冷汗,“大王息怒,此事臣确实稽查不严,可宫中采买的活是由严管事经手,严管事是姚夫人当初执掌内务时提拔的,臣虽知这帐漏洞百出,可……也不好多说什么……”
女人的枕边风不可小觑,更何况大王宠爱姚夫人,他怎敢与大王提及此事,万一这女人在大王耳边说什么,那他这位置怕也是做到头了。
“你是少府还是她是少府!”
李权怒不可遏的看着他,“革职!回府给孤反省!”
闻言,全少府心头一凉,可也只得叩头谢罪。
待到从建章宫出来,看到他一脸颓废,正欲觐见的姚愠忽然脚步一顿,上前询问几句。
看到他还有脸问,全少府只得半埋怨的将事情托出。
闻言,姚愠也皱皱眉,“大王从不管宫闱之事,想来是王后查出了什么,故而大王才会迁怒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