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做什么!”她面露不悦。
冯公公听到声音立马走了出来,满脸为难,“大王如今昏迷不醒,正由王后照料,恐怕无暇接见夫人。”
听到这话,姚夫人娇眉轻蹙,“往日都是我伺候大王服药,怎么今日就不行了?”
说到这,冯公公也只是低下头,丞相先前还偷偷交代,让他奉劝大王,不要为女色所惑,如今他又哪敢忤逆丞相之意。
“妹妹已经照料大王多日,此后你还是多放点心在儿子身上。”
王倚不急不缓从殿内出来,姚夫人手心微紧,还是恭敬行了一礼,看着人来人往的建章宫,所有人都可以进去,却唯独她不行?
好,她忍上几日就是,待大王醒了,难道还能不召见自己?
“既是如此,那妾身就先行告退。”她微微颔首。
王倚没有说话,只是目送着她离去,而后才看了眼周围的人,“大王不喜吵闹,除非军机大臣,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禁军们立即扬声,“诺。”
望着漫天飘雪,王倚眸中涌动着一丝情绪,闭上眼良久,才转身进了内殿。
直到走的远了,姚夫人宫女才不忿的道:“王后摆明就是在针对夫人,也不想想,她年老色衰,大王还愿不愿意日夜看到她那张脸。”
姚夫人此时已然面不改色,只是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不安心,“我且忍上她几日就是,你待会去宫外传点消息,看看陆大人怎么说。”
闻言,宫女左顾右盼一眼,“诺。”
大雪下了足足一夜,次日早晨,厚雪及膝,李宝儿收到母后消息,父王昏昏沉沉醒了又睡了过去,甚少有清醒的时候。
舅舅也不敢踏出王宫,这个时候宫中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直到深夜她尚在睡梦之中,屋外突然传来声音。
“启禀公主,大王召见,还望您立刻进宫。”
李宝儿骤然从睡梦中惊醒,额前不自觉冒出一层细汗,这时手被人牵住,她透过黑夜望着旁边的人,须臾,才动身去穿衣裳。
烛火映亮屋内,她穿好衣裳,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屹,声音压低,“舅舅已然说服何中尉,可我依旧不放心,你速去城门寻他,若有异动,不要犹疑。”
沈屹伸手拥住女子,“交给我。”
城中父亲留下几百亲卫,如今只得背水一战。
大王必然不会留着自己,可公主继位,亦不算谋逆之举。
李宝儿紧紧抱着他,闭上眼吸口气,“此一别不知能否再见,倘若事败,你便带着婆母由暗道离去,此后隐姓埋名,亦能安享太平。”
说罢,她头也不回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沈屹手心微紧,公主事败,他又岂能独善其身。
更何况公主是他家人,他怎可丢弃妻子。
马车行至宫门口时周围一片漆黑,李宝儿看到今夜驻守宫门的是舅舅平时里的亲信,八角灯笼映亮前路,今夜的王宫似乎格外安静。
待她来至建章宫时,冯公公通传过后,她一入殿便看到好些个太医守在那,经她询问,才知父王突然精神大好,可这也意味着恰好是回光返照之兆。
内殿中王倚正在一旁喂药,待看到女儿进来,这才起身将药碗放至桌上。
“儿臣拜见父皇。”她跪地行礼。
李权此时气色好了不少,靠在床榻上咳嗽几声,随后摆摆手,王倚这才转身离开。
视线相交之时,李宝儿依旧跪在那没有起身。
“不必拘礼。”
听到声音,李宝儿起身满脸关切的上前,端过那碗没喝完的药,继续喂着床上的人,“父皇气色好了许多,想来很快就能康健如初。”
李权伸手挡了挡药碗,似乎不愿意再喝这些东西,双目充满了疲倦,长长叹了口气,“你说是不是孤做的还不够好,所以上天觉得孤不配为帝。”
李宝儿皱皱眉,“父皇功绩天下有目共睹,这只是个意外,纵然祭礼未成,可天下万民皆知您已登基为帝,至于其他……不会有人在意。”
“定是……定是百姓尚在水深火热,故而上天觉得孤还不配为帝。”他猛地咳嗽起来,直到咳弯了腰。
一口鲜红喷洒在地,李宝儿拿出丝帕递过去,一边轻拍着他后背,“父皇若是耿耿于怀,待他日身体好转,再行祭礼也不迟。”
李权只觉胸口气血沸腾,心中那口气仿佛也散了,只能无奈的躺在那,抓住她胳膊,“孤昨夜梦见了峥儿,想来他定是怨孤的,若是峥儿还在,孤定会传位于他。”
“可是……”
他沉沉叹口气,面色逐渐难看了起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又是长女,不管如何,你要替父王好好看住这个天下,尽心辅佐你的王弟继位,颀儿虽小,可今后定会尊敬你与王后。”
听到这话,李宝儿只觉得心如冰窟,纵然早有预料,可没想到父王还是决定传位于姚夫人之子,这与将她与母亲推入火坑有何区别。
她慢慢抽回自己胳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父皇糊涂了,阿峥不是已经死了吗?天下皆知您只有儿臣一个公主,我哪来的王弟?”
第35章 宫变
李权猛地一僵, 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心口气血再次沸腾,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峥怎么死的, 父皇真的不知道吗?”
李宝儿贴心的替他盖好被子, 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父皇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权捂着心口, 面色铁青,“你……你对孤终究还是有怨言。”
他从未想过一向体贴懂事的女儿,竟也心生怨怼。
“怨言?”
李宝儿笑了笑,“儿臣哪里敢有怨言, 父皇是天下之主,众人皆为您所用, 阿峥一条命又算什么,事后您只需再哀叹几番, 朝臣们都会感叹父皇与阿峥父子情深, 也许这就是舅舅说的,这天底下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
李权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可身上再也没有了任何力气。
“母亲老了, 不得您喜爱,您日夜流连姚夫人宫中,任由她几次三番踩在母亲头上, 任由姚愠多番暗害我们,您什么都知道,可是姚愠有用, 所以您选择视若无睹, 继续宠爱姚夫人。”
她满目冰冷, “您生气阿弟竟敢顶撞您,可是他又说错了什么,母亲嫁给您时,同样年轻貌美,您还记得吗?也许您眼里只有如今她疲惫不堪衰老的模样,于是生了一个又一个儿子,因为母亲是王后,便要大度包容,可是父王,母亲是个人,其次才是您的王后。”
“阿峥被您打入大牢那日,母亲是如何跪在殿外,苦苦哀求,您却抱着姚夫人在殿内软语温存,可曾想过这对母亲而言多残忍?”
“您只是害怕,害怕大臣利用阿峥与您作对,回长安的途中,阿峥每每询问为何父亲不来接我们,我都告诉他,父亲行军无暇照看我们一家人,可真的是这样吗?也许儿臣也是在骗自己,父亲并未忘记我们。”
李宝儿握紧拳头,自嘲一笑,“周祺告诉儿臣,父王起初常常念叨母亲与儿臣,此后便绝口不提,也许您已经看到了江山的秀丽壮阔,心中能容纳家人的位置小之又小。”
李权躺在榻上费尽所有气力喘息着,神色无比复杂,本该生气的他,此时反而没了任何责备的气力。
“您牺牲了儿臣,牺牲了阿弟,来维系您对这个王朝的统治,可是这个天下真的太平了吗?”李宝儿定定的望着眼前人。
“也许您认为儿臣心中满是恨意,不,我不恨您,您所做的都是您的选择,您只是舍弃了您认为该舍弃,去维护认为重要的东西,儿臣又怎敢去否定父王所做的一切,反之,儿臣定会按照您的遗志,一统天下,让天下百姓都有衣可穿有家可归,再也不用受战乱之苦。”
床榻上的人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女儿,面色越来越差,猛地伸手拽住她胳膊,满脸都是怒色,“你……你要做什么。”
李宝儿一点一点挣开他手,毫不掩饰眼中的野心,“父皇不知道儿臣要做什么?”
“你……”李权捂着心口,撑着床榻仿佛要坐起来,“来人……”
“父皇想找太医?还是母后?亦或者姚夫人?”
李宝儿忽然站起身,俯视着病榻上气若游丝的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您想让张植韩越辅政,可是一个六岁稚童如何能接手父王打下的基业,丞相的确为国为民,儿臣定会重用此等肱骨之臣,不负父皇期望。”
“你……你这是造反……”李权颤颤巍巍伸手指着她,气的胸口不断起伏。
他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己的女儿,明明往日她是如此懂事,难道一切都是伪装,为了替峥儿报仇,她竟生出这种胆大包天的念头!!
“造反?”她眉头一皱,“父皇难道没有造反过?您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打进长安城的?我与您可不一样,我是您的嫡女,继承您的王位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