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沐浴时宫人非要帮忙,她有些羞涩,只得让她们都出去。
最后梳发髻时宫人还是上前帮忙,给她梳了一个高髻,“这是飞仙髻,长安城中未出阁的贵族女子多梳此髻,公主是大王与王后长女,身份尊贵,那些贵族女子怎比的上公主万分之一。”
李宝儿望着铜镜中陌生的自己,又看了眼身后的宫女,只觉得这话不对。
“未到长安前,我也只是个山野丫头而已。”
她取下一对碧玉耳坠,顿时感觉双耳轻松许多。
宫女皱皱眉,“可如今大王已经接回公主,您就是除王后外全长安最尊贵的女子,定要时刻注意仪态,才不会让人觉得您是山野出身。”
说着,又要给她戴上那对碧玉耳坠。
李宝儿伸手挡住,“父亲也是山野出身,我与母亲当然如是,若是因为仪态不佳便要被讥讽,那说明他们分明看不起的是父亲。”
闻言,宫女立即跪倒在地,“公主息怒,奴婢没有其他意思。”
另外两名宫人也跟着跪倒在地。
李宝儿只得让她们起来,自己本就是山野出身,外人哪怕要议论也说的没有错,她为何要在意外界目光。
若是因为他人眼光而处处束缚自己,那这王宫与牢笼又有何异,还不如山野乡下,难道父亲整日衣着俭朴,他人还敢指责父亲不修边幅吗?
况且母亲都是王后了,为何还要遭受那些人歧视,还是因为她们害怕的是父亲,而不是母亲这个王后。
可等她来到正殿,却发现冯公公站在外头,李宝儿立即转身回去,她以为今日父亲不会回来,没想到他真的会来寻母亲。
正殿中李权看着发妻换上华服,整个人也精神许多,当即拉住妻子双手,那双手甚至比他还粗粝,可想而知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
“这些年我多次想传家书回去,可又担心暴露你等身份,会遇仇敌追杀,因而只能一再隐忍,你可有怪我?”李权紧紧握住她双手。
望着丈夫细纹遍布的面孔,王倚双目泛红,“这些年你必定也受了不少罪,只要一家人能活着团聚就好。”
直到现在她也才发现,她与丈夫都老了,只要一家人能平安无事,其他她也不敢再奢求,至于那些姬妾,想来他身为大王身边必定也不可能没有人伺候。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李权重重拍了拍她手背。
就在这时,两名宫人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进来,还恭敬的向王倚解释一句,“大王有旧疾,每日未时都要泡药浴,再午憩片刻。”
闻言,王倚立即跪下去,双手拉起男人裤腿,就如同她们刚成亲那几年一样,丈夫每日去山里打猎,夜里都是她给丈夫洗脚。
李权想阻止,可终究没有开口,只是那双手过于粗粝,他还是拉住王倚胳膊,“你是王后,以后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对上男人关切的视线,王倚又笑着点头,等她接过宫人递来的布巾擦手,又看到宫女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她又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掌心,扭过头,只见男人已经靠坐在那看着书。
“启禀大王,姚夫人她们特来拜见王后,可要传见?”冯公公忽然走了进来。
李权沉默了会,“王后舟车劳顿需要休息,孤不是让她明日再来?”
“罢了,让她们进来。”他随手合上书籍。
片刻后,几名仪态端庄的女子走了进来,率先就行了个大礼,“妾拜见大王,拜见王后。”
看着这些貌美如花的女子,王倚有些局促,只得连忙摆手,“不必多礼。”
李权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不以为意的道:“你是王后,她们来拜见你是理所应当。”
李宝儿就站在殿外,本不欲打扰父亲母亲,可这时还是径直走了进去,“父亲,母亲。”
望着洗干净小脸的女儿,李权面上染起几分笑意,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赶紧朝她伸手,“我儿可还习惯?”
李宝儿走上前摇头,“王宫里什么都有,只是我想父亲母亲了,所以才偷偷过来看看,先前忘记让冯公公通传,都是我不好。”
李权满脸慈爱,“你初来乍到,这些虚礼不守也罢。”
其他人都悄悄打量着年轻的女子,年岁不大,不知是否及笄,眉眼倒是有几分似大王,生的也算标志水灵。
再看另一旁的妇人,纵然身着华服,也掩不住面上的疲惫老态,想来大王也是不愿辜负结发之妻,这才封其为后。
“王后一路舟车劳顿,妾本想明日再来,只是又恐失敬,这才马不停蹄前来拜见。”
为首的姚夫人笑盈盈递上一个铜盒,“王后刚到王宫,所需甚多,宫中怕是一时无法准备妥当,妾这里有几串大王赏赐的珍珠,想来刚好适合王后身份。”
王倚刚要说什么,姚夫人就已经打开盒子,热情的准备给她佩戴。
可当看到那一串串黄色的珠子,她略有不解,“为何……这珍珠是这种颜色?”
珍珠不应该都是白色的吗?还是她孤陋寡闻了?
姚夫人笑盈盈的递上去,“这是珍珠上镀了金粉,若是以纯金打造,佩戴难免沉重,所以此等反而轻巧,妾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想来与王后正巧合适。”
其他几人眼中都闪过讥笑,这摆明是在说王后人老珠黄,王后都老成这副模样,难不成还想与她们争宠?
李权摆摆手,“行了行了,没事就回去,颀儿还要人照看。”
闻言,姚夫人立马不经意挤开王倚,柔若无骨的倚在男人怀里,“颀儿还小,一直哭闹着要父王,妾如何哄也不管用。”
李权皱皱眉,“孤先前不是刚把他哄睡着?”
姚夫人双目泛红的靠在男人肩头,“大王不是不知道,颀儿向来觉浅,先前又疼醒了过来,妾实在心疼,他如此年幼,就要受此苦楚。”
“既然年幼,为何还让他去蹴鞠,难道身边宫人没有看守,倘若下回还这样如何是好。”李宝儿面不改色道。
姚夫人怔了怔,又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都是妾不好,听闻王后回宫,一时喜不自胜,谁知竟疏忽大意让颀儿走远了,都是妾身该死。”
一滴热泪都滴到了手背,李权揽住她肩头,“算了算了,下回注意点就好,孤待会还有事,你自己先回去看着他,孤晚些时候再过去。”
“那大王可要说话算话,妾备好晚膳等着大王。”姚夫人眼泪汪汪的望着男人。
李权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王倚站在那握紧袖口,眼看着一行人退下,李权也跟着要去建章宫处理要事。
等大王离开,伺候王倚的宫人才忍不住开口,“王后今晚定要留下大王,您刚回宫,大王若歇在她人宫中,届时王宫上下会如何看您?”
王倚虽不是很明白,但也隐隐清楚一些东西,但此时她也无可奈何,自己如今这副面躯,如何比得过那些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
她也感觉到,丈夫看自己的眼神有怜悯有愧疚,唯独没有了喜爱,显然她这副样子已经不能和刚成亲时相提并论。
她又不能责怪丈夫负心,毕竟他得势后也接了自己过来享福,只是自己容颜不再,如何能留住男人的心。
“母亲不可操之过急,我们对王宫一无所知,一切还是等舅舅过来再说。”李宝儿神色严谨拉住她手。
王倚点点头,幸而还有女儿陪在自己身边。
第7章 争辩
建章宫内响起一阵酒盏碰撞声,李权看着对面气色不佳的人,抬手拍了拍他肩,“听说你这一路受了不少伤,辛苦了。”
王群低着头神色谦卑,“大王所托,臣就是万死也会把王后接回来。”
“只是……”
他说着眉头忽然微蹙,“还有一事臣十分不解,在怀山一带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一群山匪,可臣记得那一带山匪早就被清剿,不应该有漏网之鱼,险些臣就要命丧于此。”
李权端起酒盏,顿了顿,又拎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王群立马双手接过。
“你是说有人暗害王后?”李权眼帘微垂。
王群低头恭声道:“臣不敢妄言。”
满桌的酒菜何其丰盛,当初他们一起挖矿时,何曾想过能有今日之景,李权喝了口酒,又拍了拍他肩头,“你我之间,有何想法大可直言。”
王群依旧跪坐在那,低头道:“没有真凭实据,臣不能随意断言,只是令臣更担心的还有一事,臣一路行迹隐秘,只有周祺知道行踪,周祺必不会暗害王后与公子,怕就怕周将军身边人有不臣之心,边防重地不得不防。”
听到这话,李权忽然看了他眼,指腹轻轻摩挲着盏身。
须臾,将他面前酒盏拿走,“你既受了伤,就别喝了。”
王群感慨的笑了笑,“大王忘了,当初臣身中三箭,陪着大王在山里跑了几天几夜,可就靠那一壶酒续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