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详萦绕心间,邢嘉禾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SPE债券到期日。”
“你是不是做了手脚?”
邢嘉树笑而不语。
......
纽约15:20,时代广场ChiX资本大厦的停车场,邢嘉树把邢嘉禾安置在轮椅,疯人院和博尔特从暗处出现。
博尔特也是嘉树的人。
他为何现在不藏掩了?
心里寒意汹涌,她虽然还没记起溺水当日的情景,但推她入水的恶魔仿佛就在眼前。
邢嘉禾惴惴不安地握拳,博尔特和Elena杨半蹲她面前,打开医用冷冻箱,其他几人依次与嘉树汇报工作。
“嘉禾小姐,记忆都恢复了吗?”博尔特问道。
她敷衍地嗯了声,警惕地看着Elena杨手上的针管,“这什么?镇定剂?”
博尔特说:“长效性NMBA,一种神经肌肉阻滞剂。”
Elena杨补充解释:“简单而言,是让你短暂变成植物人的东西。”
“......能说话吗?”
“不能哦,只有意识清醒。”
“……我不要。”邢嘉禾昂起头,“这种东西市面上都没流通,我身体出问题怎么办?”
“没事,这是从一位天才博士的后代手中高价求的。”Elena杨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擦拭她的小臂,笑着说:“说起来,她还是你们南楚四大家的人呢,LilithJiang,陈窈,你应该听过吧。这是她专门为自家老公研发的。”
邢嘉禾还没说话,Elena杨将针头插进皮肤推入药剂,浑身肌肉随之麻痹,四肢失去知觉,她气的想骂人,但声带、唇、下颌都无法活动了。
接着博尔特把轮椅配置的便携式呼吸机打开,将呼吸面罩戴在她头上。
“Boss,准备就绪。”
邢嘉树把眼镜架回鼻梁,走到邢嘉禾身边蹲下,解开束缚她手脚的绸带,接过彭慧手里的羊绒毯盖在她膝盖,然后把绅士伞放她手里,抚摸她的脸颊,“阿姐,很快就好了。”
他脸上有种古怪奇特的表情。
仿佛陷入沼泽,又被拯救,或一种事先未通知——马上进入聚光灯下匆匆登场的表情。
……
家族交易指挥中心,全景玻璃外是时代广场的巨屏。
邢疏桐、文森佐、邢君言以三足鼎立之势割据坐席。
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充斥难以掩饰的喜悦。
两天前邢嘉树公布邢嘉禾变植物人的消息时,他们手握的债券暴跌至30亿美元,离岸账户全部被冻结,直到今天上午11:59,债券价格火箭式拉升数倍,邢疏桐和文森佐因内斗不断追加杠杆,势必超过对方的涨幅。
这是他们没时间追究真相的原因。
15:29,距离三点半开盘只有一分钟时,指挥中心大门开,邢嘉树推着安静无声的邢嘉禾入场,冯季和彭慧跟在身后。
轮椅上的公主穿着华服,戴着氧气罩,眼神空洞,犹如失去灵魂。
众人神色各异,半信半疑。
家族里装病装死博取同情的先例比比皆是。谁知道他们姐弟玩什么把戏。
邢嘉禾默默看着唯一能信赖的母亲,女人面容憔悴,视线在她和嘉树之间来回晃动,一副略微恐慌、操劳过度的模样。
邢嘉禾担忧又自责,想到嘉树那句话,心中越发不安,她害怕嘉树丧尽天良,为夺权无所不用其极。
邢君言起身关切道:“可怜的孩子……好端端的怎么成这样了。”
邢嘉树摇头叹息。
死骗子。邢嘉禾心里骂了他八百遍。
“算了,先入座吧,马上开盘了。”
邢嘉树推着邢嘉禾入座时,下午三点半正式开盘,他并不关心,吩咐彭慧把椅子搬到轮椅旁边,挨着邢嘉禾坐下。
电子屏的债券价格一路飙升,雪茄烟灰越来越长,桌面酒杯的冰球飞快融化。
所有人亢奋不已,而那些数字在邢嘉树眼里折出死水般的平静,他的指尖搭上轮椅扶手,慢慢敲击着。
嘉禾越想越不对劲,大脑飞速运转。
她不是金融专业,从小接受继承人培养,她计算出第三档买单价比第二档低0.0003%,这种倒挂结构只能是……诱饵单陷阱。
交叉违约表面安全,若叠加伦敦-纽约跨市场清算时差……
嘉树抬起右手,状似无意地覆上她手背,轮椅泛冷光的金属支架,倒影他嘴角的弧度,那是抹慈悲怜悯的微笑。
邢嘉禾对他太熟悉,不必继续分析就知道是他背后捣鬼。
协议交叉违约点在99.998%,快到目标了,交易室爆发欢呼,金钱冲昏他们的头脑,不断追加杠杆,不断加码。
她想抓碎轮椅扶手,肌肉松弛剂却让指尖软如融化的蜡。
不!不!不!
停下!
快停下……
逼仓穿仓,这是邢嘉树的诡计,他想以金钱为刀刃谋杀所有人。
16:00整,纽交所闭市钟声轰鸣。
债券价格牌蓝光骤灭跳出血红数字:【最终清算价:0.0001亿美元】
“什么!不可能!”
“算法幽灵?”
“Fuck!离天堂只差0.0001美元!”
……
众人嘶吼咒骂,当电子屏连续爆出通知时,陷入死寂。
#彭博快讯:世纪违约!SPV真实资产系三年期垃圾债组合!#
#DTCC清算通知:个人账户触发跨市场追缴令强制平仓#
#邢氏陨落百年商业帝国毁于蚁穴……#
#隆巴多家族负债千亿……#
......
邢嘉禾怔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次博弈输得精光?
邢疏桐和文森佐颓然跌坐,邢君言满头大汗地指挥助手操控面板,大屏显现的冰冷数据,意味股权归零,信用破产成为既定事实。
有人因此疯了般狂笑,捏碎酒杯,砸碎屏幕,撕毁纸质合同嚷嚷着可以跳楼了……
几个年迈的高层半只脚踏进坟墓,吩咐助理掏降压药,更甚者突发心梗倒地不起。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邢嘉树稍稍侧身,领口的十字架熠熠发光,他俯在她耳边低声:“阿姐,记不记得我之前授课的内容。”
“人只死一次,以后就是审判。”
“贪婪为不洁,傲慢必被贬抑,所以毫无德行可言的富翁死后要去炼狱受苦。”
……疯子。
这绝对不是一日之功,他到底筹谋了多久?
这时,邢君言恍然大悟般看过来,他似乎猜到了真相,不知为何没揭穿,愤然离席。
叔公在包庇嘉树。
他们一伙的?!
她
茫然的时间,一群警察涌入,逮捕数位家族高层,理由五花八门,譬如操纵临床试验,通过SPE洗钱、性侵、贿赂……
指挥中心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令人意外,文森佐也被抓了,他以为母亲背叛,恶狠狠瞪着母亲,母亲只说了一句话,好像是,“嘉树是他们的孩子。”
那是什么意思?
文森佐不可置信地扭头,邢嘉树回以胜利者的微笑,他的从容让文森佐勃然大怒,他冲过来,警察要拦,邢嘉树挥手示意让他来。
这一刻家族成员便明白这场阴谋背后的始作俑者,可追逐权力的过程本就是条血腥的路,要么风光无限要么遭受灭顶之灾,他们不能直接指出邢嘉树的罪行,只能骂他没人性,没道德,没良心,小偷,贱人,畜生……
邢嘉禾从未听过那么多不堪入目的字眼,而这些在邢嘉树眼里不过陈词滥调。
十五年的隐忍蛰伏,区区骂名算什么。
一群手下败将,不过尔尔。
邢嘉树用那双凛冽而深邃的红眼睛扫视所有人,滴水不漏地说:“随便你们如何猜测,我对此不可能发表任何言论。
话落,文森佐掏枪抵上邢嘉树脑门,下一刻隐藏暗处的数道枪口指向文森佐,如果他敢动,就会被打成筛子。
而邢嘉树甚至没起身,真正的胜者只需端坐在王座。
他左手执银蛇伞柄,右手伸出五指张开握住枪,那是掌握权与利的手,如临绝顶。
“血债血偿,文森佐。”
“我不死,你注定败。”
如被震慑,文森佐不自觉往后退了好几步。
邢嘉树微微一笑,起身推着邢嘉禾一步一步走向落地窗,人群自动让开位置,犹如恭迎新君。
他弯腰,有些得意地说:“阿姐,我架空了金密钥,以后再也没人抢了。”
邢嘉禾心想瞧把你能的,炫耀什么啊害人的狗东西。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邢嘉树摸摸她的脑袋,“我们是一家人,都是你的。”
邢嘉禾心里哼了声,有本事放了她。
他不再说话,立她身边安静地眺望远方。
暴风雨来临前,乌云蔽日,沉郁的铅灰压城,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灯火与霓虹在表层交汇成紫金色,一层又一层,直通浩渺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