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江莱已经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好似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想多了。
她看着傅从闻，很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老……傅队，这里安排好了吧，安排好了，我们就回去吧。”
那种自然熟稔的感觉，让傅从闻心底怪异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她刚才说老，难道是想叫他老傅吗？还是他真的想多了？
以前两人刚谈恋爱的时候，傅从闻因为年纪比江莱小，江莱老想逗他喊姐姐，傅从闻不乐意。少年心性，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患得患失，生怕自己不够成熟可靠而被人看轻。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不管江莱怎么逗，傅从闻偏不叫姐，不仅不叫姐，还要叫江莱，小江，小莱。而江莱就笑着对应着叫他老傅。两人之间独一无二的称呼还被人嘲笑过，说这简直不像热恋情侣，倒像两个战友或者同事。
现在想来，真是无比怀念。
“安排好了，先回去看看情况。”傅从闻按下心中翻涌的疑惑和酸涩，点点头，又对已经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泪的刘凌薇说，“队里有人帮忙收敛了刘妈妈的尸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整个破晓都会在你身后，有什么就说，不要一个人憋着。我们先送你回去休息。”
刘凌薇擦掉脸上泪痕，两只眼睛肿得像两个大核桃：“没事的，傅队。生离死别这种事情，我们现在都见得多了，没什么的。不耽误你们忙正事，我能扛得住。后面的事情……如果有需要，我会找队友们帮忙的。”
“好，有事一定要记得说。”
刘凌薇没再接话，沉默地点了点头。
一天之间，痛失两个亲人，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不顾天寒地冻，执意脱下身上厚实的棉外套，小心翼翼将衣不蔽体的被烧得焦黑的陈思琪包裹起来。
以后，就是她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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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寓的路上，江莱走在前面。冷风刮过，擦着脸颊，沁入心肺。她能感觉到身旁傅从闻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以他对她的了解程度，她怀疑，他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没关系，成年人，就算看穿，也不一定会点破。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已经很好。
第104章
回公寓前,两人刻意绕路去了一趟破晓实验室找到李清欢，告诉她陈思琪临死前透露的一切关于伪人和寄生的信息。
李清欢平静地接受了一切，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江莱。”
她没有流泪,没有崩溃，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却怎么都挡不住，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明白了。我还有研究要做，就不请你们喝茶了。”她说得轻松，转身离开的身子却晃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桌子才堪堪站稳。不过很快，她又挺直了身子，头也不回地快速走进实验室里。
江莱可以预料,接下来的日子，她会完全把自己埋进了实验室里。在出研究报告之前,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她都不会迈出实验室大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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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公寓楼下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与白天出门时的喧嚣不同,晚上安静地令人害怕。风呼啸而过，偶尔夹杂着几句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低语声，因为太远太含糊，江莱没听清楚具体内容。
走进楼道,看到里面值守的士兵，她便知道,暂时是没法休息了。
公寓里,沙发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对面。站着另一个满头白发的小不点,仿生机器人布布。
一老一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原本正经的场面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滑稽。
“爷爷？”傅从闻轻拍江莱手背，随即率先推门而入，“你怎么来了？”
沙发上的老爷子转过头看着刚进门的两人，眼神锐利。他年岁已高但身板挺直，看起来身子骨颇为硬朗，不愧是退伍军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简单，但是整洁，连褶皱都没有，一看就是非常注意细节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他面上虽是一本正经，但是开口却十分随意，没有上级对下级的威压：“意思是，我老头子不能来？”
“不是。只是您来也该跟我打个招呼吧，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要是跟你打招呼了，我还能见到这位江女士吗？”傅老爷子呵呵一笑，目光越过傅从闻直接落到他身后的江莱身上，一瞬间就变成了邻家爷爷的模样，他朝江莱伸出手，“你好，我是傅从闻的爷爷，老早就一直听到你的名字，今天终于见到了。不请自来，没有别的意思，确实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不然这小子，一直藏着掖着，我怕老头子这把年纪，还没等到他做好准备，就先行一步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傅老爷子，您言重了！”江莱上前一步，从容地与他握手，“您是长辈，又是为公事而来t，谈不上见怪。您身体硬朗精神头儿也好，定能长命百岁。”
傅临川闻言笑得更畅快了，声若洪钟，驱散屋内凝重的气氛：“哈哈哈，借你吉言啦！让我孙子牵肠挂肚这么多年的人，果然与众不同。我看你呐，比他们好些个当官的还要沉得住气。”
傅从闻有些窘迫，打断道：“爷爷！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江莱商量吗？说正事吧！你大晚上的跑一趟，就别卖关子了。”
“十三区的事是大事，你的事也是大事。”傅临川调侃一句，便收敛了笑容，示意两人坐下。
“这小娃娃，虽然长得跟你很像，但是他是机器人对吧？”
“您怎么知道？”
虽然到现在，她已经没有再隐瞒过布布的真实身份是机器人这件事情，但是傅临川大晚上过来，一来就说这件事，肯定不是简单的随口一问。
“十九区的人，在找你。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是江教授和谈教授的女儿，傅从闻这小子一直瞒得严严实实的，要不是上次这小子说想进去看看黑匣子，他好像找到了密码，我都没往这方面联想。真正知道密码的人，其实是你吧？”
“是。”江莱坦然承认。
“今天白天做完检测之后，我去了一趟军部，目前人类的情况不容乐观。可以说，十三区的混乱只是冰山一角，只怕十九区，第九区这些地方被伪人渗透得更加严重。根据消灭的几个伪人口供，我们已经可以确认，伪人如果成功占据能力者的身体，就能继承并使用他的异能。并且，比起人类来说，伪人能发挥出异能更大的威力。孩子，这对人类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江莱：“这点，我和傅从闻今天也发现了。最好的办法是尽快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如果他们熟悉了人类社会运转规则，我们就更难把他们揪出来了。”
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看她的眼神愈发慈爱：“能告诉我，黑匣子里面都有些什么吗？王瑶瑶被赤蛉寄生后一直无人发现，最后却被发现死在实验室，这件事是你们两个做的吧。否则，其他人莫说没有潜入实验室的本事，就算有，也不会什么东西都没偷就走了。我想，如果直接问傅从闻那小子，他还是得先问你，一来二去的耽误时间，倒不如我直接来问你。你不用有压力，捡能说的说就行了。”
傅老爷子这番话说得客气开明，但他开场就先点名局势危急，又将此事与整个人类的存亡绑定在一起，老练地将选择权交给江莱的同时，无形中施加压力暗示她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江莱沉吟片刻问道：“十三区的高层觉得黑匣子里面，有应对伪人的方法？”
“当然不是。不是伪人，也会有其他困难。你看现在这天气就知道了！”傅老爷子缓缓摇了摇头，“高层从来没有放弃过黑匣子里的内容，哪怕是十九区也对它虎视眈眈。不管是探索外星，还是留守地球，如果没有改善人类体质，情况都不容乐观。所以，高层想启动基因改造计划，加速人类适应环境，提高生存率。在这方面，你的爸爸是专家，他留下来的东西里面如果有关于这方面的资料，那可以让我们少走几十年弯路。”
傅从闻：“爷爷！你不是一直不支持基因改造计划吗？怎么突然帮他们来问这个？”
“我一把老骨头了，不知道被人蛐蛐了多少次老顽固，怎么可能支持人体改造？只不过，不是我来，也会有别人来，到时候就不会有我这么好说话了。我让他们卖我个面子，抢着过来罢了。”
“那里面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主要记录的是江莱家里的事情。”
傅从闻还想说什么，江莱轻轻按了下他的手臂，止住他的话头。
“里面没有关于人体基因改造的资料。除了一些研究日志，倒是有一些动植物基因改造的资料，可以提高动植物在末日里的生存概率，维持地球生态循环，保证人类的口粮不受影响。此外，如果你们担心的是极端天气的话，我想也许科技更有用。就比如，一个是高温，第九区的人只能靠硬抗，一个是极寒，十三区的人却可以躲在屋子里取暖。如果不是伪人风波，其实十三区只要解决了粮食，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