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们还可以伪装成一对普通夫妻,因为儿子一直不觉醒,一心想要求得觉醒符。这样一来,就算找不到丹尼尔,也可以顺着卖符老头继续追查第九区的失踪案,他们从十三区逃往第九区的动机也更加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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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贫民窟北区的人们眼底依然尚存一丝对生存的麻木渴/望。那南区,就是彻底的绝望。目之所及的废墟地里,搭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棚屋,棚屋后是整齐方正的菜畦,但是菜畦地里已经被糟蹋得一片混乱,泥土翻卷得厉害,看不到一丝绿意,只剩下狼藉的坑洼和散落的垃圾。
江莱,傅从闻,布布,三个人,已经换上了打着补丁的旧衣服。除此以外,三人还刻意在泥地里滚蹭了几下,又在脸上抹了点灰,伪装成长途跋涉的逃难者形象。
布布被江莱紧紧牵着手,精致的小脸上沾了泥点,银白色的发丝也灰扑扑的,整个一小花猫。
几个衣衫破烂不堪,夸张一点说,可以算是衣不蔽体的人,蜷缩在摇摇欲坠的棚屋门口,眼神空洞,虚焦地对着前方。面对三人的到来,没有一点反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江莱将布布交到傅从闻手里,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蜷缩在角落里,胡子拉碴,浑身散发恶臭的中年男人。
“大哥。”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听起来没有一点威胁,“我们是刚从十三区那边逃出来的,那边规矩太多了,活得不自在。想跟您打听打听,第九区这儿还有能落脚的地方吗?”
胡子拉碴的男人偏头看了江莱一眼,浑浊的眼珠慢慢扫过眼前三个人,眼底一片麻木,没有好奇,没有同情,只有一片漠然。对视两秒,他又缓缓把头转了回去,继续放空视线,没有回答。
“大哥?”
江莱又喊了一声,然而面前的人依然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一名扛着锄头出来翻地的妇人,突然出声:“甭费劲了。那大胡子,是个疯子。你们就是问他一万遍,他也不会回答你们的。想打听什么啊?要问就问我吧。”
“诶,谢谢大姐。”傅从闻立刻牵着布布上前一步,将之前江莱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娘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住,目光扫过面前标致的一家三口,虽然三人身上有些狼狈,但是既没缺胳膊少腿,又不是面黄肌瘦眼圈凹陷的,一看就没怎么吃苦,对他们的行为感到荒诞至极:“从十三区,逃出来?”
“是啊。”江莱适时接口,提到十三区时,脸上适时露出一丝嫌弃,“听说第九区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自由些,也不强制人们参与劳动,就带着孩子过来了。不然我们俩口子都去劳作,孩子还小,没人带,实在是不放心呐!”
“自由?哈哈……哈哈哈……”妇人喉间突然发出一声古怪的低笑,“确实自由。可再没地方比第九区更自由了。”
“大姐,听您这意思,第九区也……不太平?”
妇人停下翻地的动作,拄着锄头,佝偻着腰背嗤笑一声:“这世道,哪里还有太平?十三区没有的太平,第九区就有吗?t说是自由,不用下地,你看我这样一把老骨头还不是得下地干活,不然还有活头吗?去哪里赚口粮?天上还能掉粮食不成?起码十三区的地里种得出庄稼,不像我这,好不容易种点洋芋,又不知道被哪个孙子偷咯!”她越说越激动,嘴里唾沫星子四处飞溅,声音也越来越大,“一个敞开着的,没有人管束的地方,可不就自由着呢吗?自由着,自由着,人也就自由地没咯!!!”
“没了?”江莱配合着妇人的话,脸上露出几分惶恐,将布布往身后护了护,她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终于掏出半块压瘪的压缩饼干递给妇人,“什么叫没了?大姐,我胆子小,经不起您吓。这点吃的,您拿着,别嫌弃。能不能麻烦您给我说说,什么叫做人没了?可是第九区有什么传染病?”
妇人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几人的谈话,才迅速接过压缩饼干收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用下巴点了点旁边几间斜得厉害的棚屋:“看见那边几间破棚子没?”
江莱点点头:“怎么了吗?”
“那边住的人,姓郭。一家四口,穷得叮当响,找不到做工的地方,平时家里就靠着儿子和儿媳妇去血站卖点血,换口吃的吊着命。前阵子,突然都没了。”说到这里,妇人明显陷入回忆当中,“明明当天晚上我还能听见他家娃哭喊着要吃肉,结果第二天早上,门开着,但是里面的人都没咯。老郭家隔壁的老吴家也是,全靠媳妇儿卖血领粮食过日子,前些日子,老吴媳妇儿怕是身上的血都被抽干净,脸上白的吓人,说是头晕要睡一觉,后来就再也没有睁开眼哟。”
“卖血?”江莱有些震惊,连忙追问,“第九区还有卖血的地方?”
“不止,!当然不止血!人身上的零件,值钱着呢!”妇人看着江莱那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翻了个白眼,语气鄙夷,“我刚才就说你们两口子蠢吧!放着好好的十三区不待,非要跑到第九区这炼狱里来遭罪。”
“卖血这个事情我好像隐隐约约有听说过一些。”傅从闻开口接过妇人的话茬,“十三区和十九区都有官方牵头的种植园,第九区是没有的。一般是像大姐这样自己想法子开垦荒地,但是菜地里能不能种出东西,能不能活到成熟那一天,也是自己负责。此外,其他的人,要么靠运货,要么给十九区出卖劳力换取工钱,要么就像大姐说的,靠卖血换物资。不过买卖器官这种事情……我从没听说过。”
“没听过也正常,不然你们怎么会蠢到明知是火坑,还非要往火坑里跳呢?行了,话也说了,饼子也拿了,别说大姐不关照你们。要是不嫌晦气,那老郭家的破棚子现在空着,直接去住就行了,省得自己再费劲巴拉搭新棚了。”她说完,便弯下腰继续手头的劳作,不想在与江莱傅从闻交谈。
“大姐,我再问一下。你说老吴家媳妇儿是卖血过多死了,那老郭家呢?总不能一家四口,都去卖血吧?”
妇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但是梗着脖子:“我不知道,失踪了。”
这表现,不对劲。
江莱和傅从闻对视一眼,妇人有所隐瞒。听她的话,老郭家一家四口凭空消失的内幕,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第47章
“大姐,不瞒您说,我们一路逃到第九区来也不容易。”傅从闻又从包里掏出一包营养液偷偷塞给妇人,“多的,咱也没有了。麻烦您给我们夫妻俩提个醒好么,要是不行的话,咱们再攒点路费,重新回十三区去。我们带着个小娃娃,真的不敢随便拿命赌啊!”
妇人握着锄头的手收得极紧,填满泥土的指甲缝紧紧抠在木棍上,她低头看着紧紧依偎着江莱的布布,仿佛被孩子干净天真的眼眸打动,喉咙滚动了一下,才飞快地将营养液收进衣服里,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说道:“我就说一次,你们听过之后,就把话烂在肚子里,别到处嚷嚷我说的这些东西!至于内容……信不信随你们。”
“大姐,您放心!咱是懂规矩的人。我老公也有点本事,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不然也不能把我们娘俩从十三区带出来。这第九区要是真待不下去了,等我们想想法子,到时候您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们一块儿去十三区!”
去十三区……
妇人的眼睛亮了一下,迅速熄灭灰败下来。
“罢了,我一把老骨头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瞎折腾什么?我没那本事,也没那命,换个地方再重活一遍了。左右我老头,女儿都埋在这里,我也是要跟她们死在一起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舔了舔干裂得泛起白色皮屑的嘴唇,才重新鼓起勇气继续,“老郭家,是半夜没的。我家的棚子,就在老郭家对面。那天晚上,我听到他们家有动静,不过我没在意。毕竟一个棚子一个家,这里没有什么隔音可言。谁家夫妻俩晚上睡不着找点乐子,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的。但是第二天早上,老郭家就只剩下了老郭一个老头子,疯疯癫癫的,逢人就说他儿子吃人,把家里人都吃了,啃得骨头不剩。”
江莱追问:“然后呢?你不是说老郭家一家四口都不见了吗?”
“是啊。老郭疯了,叫嚷了一天,旁人只以为,他儿子媳妇儿嫌他年纪大了,不想带他去享福,便带着女儿跑了。老郭受不了这个打击,就疯了。但是第二天,老郭也不见了。”
“就这么突然不见了,也没人去找吗?没有个说法?”
“谁去找?”妇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都说没有政/府好,第九区是最自由的天堂。可是结果呢,就是出了事也没有人可以管。上面三位大人物,忙着赚钱,忙着争地盘,死几个贫民窟的蝼蚁,谁在乎?再说了,尸体都找不到,家里干干净净,连点血迹都没有,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去哪里找?不是逃离第九区,就是被鬼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