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薇话不多,但是脸上也不好看。她紧抿着嘴唇,皱着眉,声音紧绷:“席队,傅队,这几个人我们要怎么处理?”
他们总不能一直关着这三个人。
傅从闻沉吟片刻,作出决断:“江莱已经答应了陈君,留她一晚,明天晚上让她离开。至于另外两个人,一会儿就放他们离开了。”
“丹尼尔等一下,我还有点事要问他。”江莱说。
“行,那就先把金大牛放了,丹尼尔等江莱问完话再说。”
江莱轻轻啧了声,对于傅从闻的决定有些不满:“金大牛就这么放了吗?他害了那么多人!”
傅从闻愣住了,像是没想到江莱会说出这种话,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向江莱,连普通的一句话都说得不太流畅:“我们之前……已经答应了他,他将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我们放他一条生路。难道你想出尔反尔?”
“承诺?跟这种人有什么遵守承诺的必要吗?他害人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说出口的承诺都是屁话。”江莱嗤笑一声,显然不赞同傅从闻的观点。
“这种事情他做不了主,卖符诈骗这个事情不是他做也会有别人。”
“江莱,金大牛是罪该万死,但是承诺就是承诺。不能因为别人做不到,我们就放低自己做人的底线。”傅从闻眉头紧锁,看着江莱的目光第一次没有温度,声音也严厉了不少,“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这话是你以前教我的,忘了吗?”
江莱扯了扯嘴角,眼底波澜不惊:“傅队长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吗?我失忆了。”
以前那个江莱说过的话,那麻烦去找以前的江莱,与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你在来的路上,杀了那个绿豆眼男人的原因?”傅从闻声音低沉下来,犹疑半晌还是开口问道。
绿豆眼男人,那他说的应该是老曹,那个猥/琐男。
“是我杀的,所以呢?他那种人/渣,不该死吗?”江莱愣了一下,飞快反应过来,傅从闻刚回据点时为何会走神,“之前跟你说话时你心不在焉,就是想问我为什么杀那个猥/琐男吧?!那我告诉你,他该死。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他。别拿以前江莱的那一套来压我!”
傅从闻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敏锐,连自己在想什么知道。但是有一点,江莱想错了。他并没有责怪江莱杀那个绿豆眼男人,以男人的所作所为,死千万次都不足惜。何况他还是死在回据点的路上,江莱有可能是怕他走漏风声才选择灭口。
他只是……还不习惯江莱变化如此之大。
眼前这个杀伐果断,眼神冰凉的江莱,与傅从闻记忆里那个大口吃肉、喝酒,爱笑的女孩反差太大了。
太割裂了。
一个人要经历多大的痛苦,才会记忆全无,完全变成一个陌生的人?
刚才是他失言了,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显得自己好像在质疑江莱冷血无情。但是看着她毫不退缩的目光,深邃无波的眼底,傅从闻不知如何面对她。最后他只是偏过头,喉结滚动,不知该如何解释。
半晌,傅从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开口:“破晓行事自有准则。而金大牛……自有他的报应,但不应由我们背信弃义来背负。以他的能力,放出去之后不出三日,不是被伪人吃了,就是被雷红的人灭口。你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江莱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总觉得有股无名怒气隐隐约约地顶撞胸膛,让她没来由地说话变得很冲。她确信,如果对方不是傅从闻,她应该不至于说话这么夹枪带棒的。
但是眼下,她的嘴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完全不受大脑控制:“脏了手?傅队真是高风亮节!我只知道自古以来,多是背信弃义的人才能活得长久。不过你是队长,你说了算,我管不着。我去找丹尼尔。”
布布像江莱的小尾巴,立刻迈着小碎步紧紧跟在她身后。没过多久,丹尼尔那间房的房门再次打开,小小的身影被江莱“扔”出门外。
席文静、吕一帆、刘凌薇,三个人僵在原地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
还是傅从闻先出声,他揉了揉眉心:“去吧,把金大牛放了。”
“是!”吕一帆如蒙大赦立即应声,另外两人也跟在他身后,快速离开这个低气压中心。
傅从闻独自站在原地,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挺拔的背影有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一只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裤腿。
傅从闻低头对上布布仰着小脸,叹了口气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小家伙趴在傅从闻肩头,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丹尼尔紧闭的房门,一会儿看看傅从闻,最后伸出小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紧绷的下颌线。
傅从闻:“你也被赶出来了。走吧,带你去外面转转。”
布布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嘟囔道:“笨笨。”
傅从闻一愣,随即苦笑。他捏了捏布布的小脸蛋:“嗯,是有点笨。”
他确实笨,笨到试图用从前的记忆绑架现在的她。环境不一样了,每个人做人处事都会有不同大小的变化。他该做的,应该是理解和接纳,绝不是质疑和比较。
在这一点,他还没有布布这个小机器人看得明白。
“不去外面,等江莱。”布布小手抓紧他的衣领,摇摇头,脑袋始终朝着江莱的方向。
“好。”傅从闻收紧手臂,勾了勾唇,声音低沉坚定,“等江莱。”
据点内,所有人都刻意放轻了动作。连金大牛都受气氛影响,被释放时也不敢多说一句,头也不回,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
过了好一会儿,江莱才从丹尼尔的房间里出来,脸上依然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她看着等在门口的傅从闻和布布,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去后院歇息。
傅从闻抱着布布默默跟在身后,她顿了一下,到底没有阻止。
**
次日,晴空万里,又是一个“好”天气。
昨夜江莱和丹尼尔谈过之后,便将他放走了。如今据点里除了破晓的成员,只剩下陈君一人。等到天黑,才让她趁着夜色逃离。
众人简单用过饭,陈君已经收拾妥当,灰白的头发简单束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气质锋利不少。相信现在的她一个人走在夜路上,再遇到绿豆眼那样猥/琐的男人,能毫不费力的给他教训。
如今第九区的事情已经查明,接下来第九区要如何,已经与破晓的成员无关。“伪人大闹血站”之时,傅从闻已经将伪人入侵和识别方法,对付方法一一告知第九区的幸存者。接下来的事情,是第九区自己的事情,谁都干涉不了。
比起这个,他们更担心的是,十三区现在情况如何。
毕竟破晓成员的家人朋友都在十三区。
只不过答应陈君晚上趁着夜色再放走她,几个人也只能再等一等,等陈君走后,再整装出发。
江莱坐在桌前,将面前的水一饮而尽,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着傅从闻的眼神也很平静,仿佛昨夜的争执从未发生:“我要留在第九区。”
就在这时,据点外突然出来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惊恐的哭喊声,撞击声,甚至枪击声。
“出事了!外面好像打起来了,看情况不是异种入侵,是人和人打起来了?!”席文静第一个从椅子上起身,“我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吕一帆:“什么t情况?难道是第九区的人觉醒了,要推翻雷红?”
想到某种可能,傅从闻霍然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可能是伪人潮爆发了!”
伪人和人类之间虚假的和平被打破了。
这下几人彻底坐不住了。
幸存者们知道了赤蛉的存在,尤其这玩意儿还一直伪装成普通人,暗地里狩猎人类,自然恐慌至极。当天晚上就回去拿上防身的东西,见人打招呼也从“今天吃了吗?”变成了“我这伤口还没愈合,你的呢!”
从互相提防,到互相猜忌,互相指控,互相攻击。
不过短短一/夜。
现在,混乱从贫民窟开始蔓延,涌到核心区来了。
第九区的幸存者凭借最简单粗暴的“伤口愈合分类法”,找出来不少混迹在贫民窟里的伪人。这些伪人从没有家庭的单身人士下手,因为这样可以避免不少麻烦。如果一家三口里有一个是伪人,那剩下两个多半也是。
更骇人的是,人们甚至还找到了两个昏厥,被伪人储存为口粮的人。愤怒一点即燃,就这样,伪人和人类之间的战火爆发了。
其中还有不少居心叵测的人,混在其中估计将愤怒的人群引向据点所在的核心区。核心区内店面多,他们便冲进去各种商铺、仓库,□□烧,连黑市都未能幸免。
多年前,丧尸群爆发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趁乱抢劫。如今便有幸存者有样学样,美其名曰,早下手,早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