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么诡异的场景!
季姰心道伤天害理,连忙使劲甩了甩头,将这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
“哪里不舒服?”
见她脸色奇怪,沈祛机俯身凑近,视线在她身上逡巡几个来回,手也一直没松开。季姰因着方才的心思难免心虚,与他对视之时下意识移开视线,呐呐道:“没有,就是我的心灵遭受到了伤害。”
听了这话,沈祛机神情更不见舒展,掌心锢住她的手,一动不动。
季姰打死也不会把方才脑海突然冒出来的画面说出,眼珠一眨,遂道:
“听了一位郎君只用休息两个时辰,而后高精力修习,处理各种事情的励志事迹,让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躺平拖后腿了,你说怎么办?”
沈祛机眼睫微动,闻言抿唇,抬手理好她鬓边碎发,温声道:
“你无需如此。”
“我知道呀,但我听了会心生嫉妒,产生不平衡,然后趁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季姰语气雀跃,回忆着话本中的情节,“潜入你的屋中,寻机会……”
“寻机如何?”
季姰眼睛一眨,见他非但不反驳好像还饶有兴趣,顿时一噎。
她最近看的话本是如何发展的来着?
女主气不过男主天资卓绝,将其迷倒之后趁机盗取他的本命剑,谁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香被人动了手脚,于是她也中了招,第二天发现自己和男主躺在一处……
沈祛机颇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下文,季姰努力压下面上不自然,咳了一声:
“总之大师兄得小心,嫉妒心可是很可怕的。”
“若是你,得逞也无妨。”他拉着她往前走,“太晚了,你该入睡。”
沈祛机说得理所当然,不知这话有多么石破天惊。
季姰难掩惊愕,一下子什么调侃的心思也没了,忙理好表情,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月光泼地如水,两人影子交叠于一处,迈着步子踩过砂砾,不时发出沙沙轻响,遮盖着她密集如鼓点的心跳声。
不,不。
仍是欲盖弥彰。
冯家庄因着此疫,本就一片狼藉,无空余供外来人居住。
百里潇然倒是一早为他们备好了帐篷,和谢既一样忙完就去睡了。
沈祛机对季姰的居住环境比她本人严苛更甚,即便这已经是百里潇然能提供的最好条件,加上眼下事态本也无暇顾及这些旁的,可他还是不满意。
重复的场景再次出现,季姰坐在椅子上,看着沈祛机将她的帐篷来回扫视好多遍,面色分明不虞。
但这回她没再出言相劝,之前的经历已经证明行不通,而且后来还答应了他,于是只得由着他去。
沈祛机先布下结界,而后又开始了他惯常的流程,将床铺和桌椅尽数替换,地面铺上绒毯,摆上白玉屏风,将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条,他从容立于其中,见眼前天翻地覆,这才收了灵力。
而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帐篷,待季姰洗漱好换了寝衣,才又过来监督她睡下。
季姰裹在被子中,见他不厌其烦地替她掖着被角,眼睛异常明亮,神秘兮兮地问道:
“大师兄,你猜我今晚会睡多久?”
沈祛机闻言抬眸瞧她,长睫微动,在他鼻梁两侧投下浅浅阴影。
她对上他的视线,表情得意:
“两个时辰。”
沈祛机一怔,半晌极轻地笑了一声,神色不明:
“好,我便不走了,看着你睡。”
他既然说得出,就真能做得到。
季姰这下也不敢开玩笑了,赶紧闭上眼,连连摆手:
“千万别,我马上就睡,大师兄快回去吧。”
“嗯。”他低低地应,却并未挪动半分。
呼吸几个来回,季姰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对上他不见光的眸底,黑如深潭。
不知为何,她心头一突,下一刻他的手便覆了上来,不由分说地盖住了她的眼睛。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却忽觉耳畔有风声,四周温度也貌似冷了些许。
这感觉有些熟悉,似乎是他的识海?
没待她分辨清楚,一阵困倦不容拒绝地将她席卷,她的意识无边下坠,落入她曾来过一次的灵府,坠入其间湖心,泛起涟漪。
季姰立即睡了过去,沈祛机这才收回手,阖目感受灵台的阵阵波澜。半晌他拿出碧玉梳,仔仔细细地梳着她的头发,动作极其轻柔。
帐内并未置夜明珠,一旁的烛火不知何时趋于燃尽,四周落入一片昏暗。
沈祛机呼吸稍重,撑着床榻的手不由得拢紧,他伸手将她鬓边长发理好,犹豫一瞬,指尖一路流连,最终落在她的唇畔。
胭脂温软,如t榴花灼灼。
他盯着瞧了许久,眸中自厌更深,到底也未敢惊破桃李,指尖于她嘴角拂过,便匆匆收手,似被灼伤。
沈祛机回忆起在柳杨坡那晚,她留在他锁骨处嫣红的唇脂,被他从手中捻开,颜色虽化在指尖,触感却仍在其上徘徊不去。
他不知在此坐了多久,未依照她所言离开,蜡烛早已燃烧殆尽,再无任何光亮能照进他黑若点漆的眸底。
他终于有了动作,垂眸瞧向自己的指尖。
修士在黑夜中也如行白昼,因而他清楚地瞧见,指尖什么也无,并未沾了抹红。
沈祛机阖眸,将眼底自厌悉数掩盖,转而抬手——
将指腹贴于唇间。
【作者有话说】
季姰:你耕田来~你织布~
沈祛机:嗯,一起回家。
小沈请不要情不自禁~
久等啦么么大家![亲亲]
第68章 知黑守白
三日后,冯家庄的病情终于集体出现好转,帐篷内的重病患也接二连三地苏醒,有的甚至能下地走动了。
“这都得仰赖季姑娘和诸位仙长大恩,挽救我合村上下数百条性命。”
最初被季姰所救的老者已然清醒,说着便要俯身一拜,好在被几人合力拦了下来,未能成行。
“医者职责所在,老人家无需介怀。”季姰摇摇头,“看此趋势,想来不日此疫便能销声匿迹。”
打从到了这里调查疫因,她便立即传讯月微宫杏林峰与六方桃谷陈留,请后者将灵土培植药草尽数采摘,交于杏林峰弟子,前往近来同样有此疫出现的各地。
许是恰好对症,加之灵草本就有仙界润泽之故,医治此病并非她最初预想的那般困难,虽有难以确定的因素,到底也算迎刃而解。百里潇然对她赞不绝口,说能打破百晓大会固定结果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此事解决算不上千辛万苦,可是出现的时机十分值得琢磨。待重病之人苏醒之后,谢既和沈祛机皆一一问过,此地并未出现怪事,且其体内妖力残留极其微弱,并非是大妖作祟。
大妖还不至于直接来到人间给凡人下毒。
可若是寻常精怪,不可能行事后,在修士眼下不留一丝痕迹。
沈祛机、百里潇然和谢既三人,夜间按朝绯玉所言之法,在冯家庄设下捕妖阵。此阵若是大妖的确不会进入,一瞧便知是明晃晃的圈套;但灵力低微的妖族却难以分辨,若附近真的游荡着这种妖,必然被阵法所惑,从而进入阵中。
月华如水,有一霁青色身影坐于房顶,衣袍猎猎,清然雅正。一把通体青灰的古琴横于其膝上,五弦如银丝,弥亘其间,如月下江河游走玄山。
谢既坐在树枝上,靠着树把玩小辫末端的红玉珠子,抬头瞥了一眼架势摆得十足的百里潇然。
沈祛机和季姰坐在下边的木桌旁,正在下象棋,季姰执红,沈祛机行白,两人下得专注,落子极快,如挟疾风。
“左右现在也无事,不若我弹奏一曲,供诸位为乐?”百里潇然伸手扫动琴弦。
“哟,仙门首屈一指的神解公子,一曲千金,就这么随便给我们这些不解其意的庸俗人演奏?”谢既嗤笑一声,扬眉道。
“知音在志不在技,又有何妨。”百里潇然闻之一笑,朝下方望去,“沈师弟,季师妹,你们二位想听些什么?”
“这还用问,多此一举。”谢既咂咂嘴,一手撑着头,“百里师兄若是善解人意,奏《长相思》、《凤求凰》一类便是,岂不应景?”
百里潇然连连点头,他差点忘了这素来温和寡情的沈师弟如今有了心悦之人,他得不遗余力相助才是。
下方二人下棋极其专注,局面正直胶着,寸步不让,即便上方两人皆未压低声音,也完全充耳不闻。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季姰飞相一锤定音,而后骤然起身,兴奋道:
“将军!这回我赢了!”
“嗯。”沈祛机将棋子一一归位,语调平和,“还玩么?”
她摇摇头,他见状便将残局尽数收好,放回乾坤袋。
季姰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一阵极为清越的琴音正不绝于耳,在夜色中尤为惊艳。她眼睛一亮,细细辨别片刻,朝着琴音来源处望去,惊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