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定地认为卫瑎根本没有悔改的心意,他的一切剖白心思、痛不欲生都是为了骗她放下防备,趁机再谋夺什么东西……这种连辩解都无处可辩的认识,更让卫瑎错愕、难以置信。
“我没有!”
他出离地愤怒,虞惊霜再怎么怨恨他、不信任他都可以,但唯独、唯独不可以怀疑他的用心!
她怎么可以将自己的一番真心悔恨,都当做是过去那些腌臜肮脏的阴谋呢?!
卫瑎渐渐红了眼,他握住桌案的一角,摇摇欲坠,艰涩开口:“是,当年是我贱、蠢……狂妄又冲动,才做出那样的事。”
他闭上眼痛苦道:“可是、可是……不能只有我得不到原谅!霜霜、惊霜,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受到的苦痛和惩罚不比你、或者其他任何人少啊!”
卫瑎死死咬着牙,望着虞惊霜,不甘、祈求、怨愤和可怜种种神色交织,虞惊霜抓着桌案向后稍稍退了些许,心中涌起的烦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今日能允许卫瑎同乘,本就是抱着把话说开、还自己一个清静的想法,本想着过去这许多年,卫瑎应当是更成熟了才是,没想到,他竟然更疯了,到现在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破镜重圆”……
虞惊霜心想,他哪里来的这样厚脸皮?还敢来求她的谅解?
什么这些年他也受了惩罚很痛苦……哈哈,位高权重、得众人宠爱捧着的上燕五皇子能吃什么苦?
编造这话出口时,他不嫌他自己假惺惺吗?
更何况,她若是谅解了卫瑎当年的报复之举,谁来替过去吃了那么多年苦、死里逃生的自己受罪?
她脸上神色愈发冷淡,那一丝嫌恶更是深深刺痛了卫瑎的心,他近乎是嫉妒又不甘般质问虞惊霜:
“……你这么厌恶我,是,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但是兰乘渊呢?那个明胥呢?”
他几乎是咬着牙嫉恨道:“为什么你可以原谅兰乘渊、原谅明胥,可偏偏只恨我一个?唯独不肯原谅我?!”
他惨淡地笑:“你连瞧我一面都觉得脏,恨不得避而不见,又设计报复了那个明胥,夺了他的权,赶他如驱赶丧家之犬……霜霜,你对我们这么狠心,可是兰乘渊呢?你却可以容忍他留在你身边!”
听了他的控诉,虞惊霜紧紧皱眉,不可思议道:“你犯什么昏?你在说什么?十年来我从未见到过兰乘渊,何来原谅?”
闻言,卫瑎突然咧开嘴笑了,他哈哈大笑,泪花都要笑了出来,紧接着,他突然狠狠扯开了一直严严实实遮着的衣领,露出了脖颈上狰狞的疤痕。
那疤痕横隔在曾经白玉一般无暇的脖颈上,生生切开了那白皙的皮肤,犹如一条巨大可怖的蜈蚣趴在其上,触目惊心。
迎着虞惊霜震惊的目光,卫瑎怨毒地道:“还记得那一日吗,在山上,我随你见过那和尚之后,就被迷晕了,然而虽然我被下了迷药,但神志不清时,我分明就看到了他的脸!”
“他的那张脸,我永远都不会认错!”
卫瑎露出厌恶至极的神情,仿佛只是提到这个名字,都让他觉得被沾上了脏东西。
区区一个血奴,好好地去做一滩烂泥、骨血就好了,既然已经是一条被打断骨头拖出去的狗了,为什么不认命?
为什么还要和他来争抢虞惊霜?
那天在山上……虞惊霜脑海中忽然闪过撑着伞缓缓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潜鱼。
闭了闭眼,她将那个身影驱赶出脑海,淡淡道:“那一日我在山上只见到了我的侍卫,他忠心耿耿且老实本分,不可能加害你。”
卫瑎厉声道:“那就是那个和尚!要么就是庙里、山里的某个人!总之,他就在你身边,惊霜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他如泣如诉:“你就是瞒着我……你还怨恨我是不是?你想让我死,所以放任他留在你身边用来对付我对不对?”
他的眼睛渐渐沁出了些许红血丝,意识状态开始变得濒临失控,他笑道:
“不用这样,惊霜,你知道的,我对你有愧……我宁愿你亲自来杀我,死在你手中我心甘情愿,别让别人,尤其是他来杀我!好不好?”
他低声恳求:“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足矣,不要再中途插另一个人行吗?你妹妹、我母亲、还有兰乘渊……随便一个人……我们就当他们从不存在!好不好?”
他越说越激动,眼神变得阴鸷,死死盯着虞惊霜,充满了不正常的狂热。
虞惊霜冷静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这幅模样,平静道:“了空大师是我的旧友,早已不问俗世,不沾血腥。寺庙与山林之中祥和宁静,也没有你口中说的那人。”
她盯着卫瑎晦暗的眼眸,只是道:“卫瑎,你诡计多端,口中的话我半分都不会信。更何况,日前我瞧你服下的那味药与‘一梦黄粱’很像,或许是药效所致,让你意识不清、陷入幻觉了罢。”
犹如当头棒喝,卫瑎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清醒过来。
他低头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心,已然血迹斑斑,混乱的头脑从未向现在一样冷静清醒。
又搞砸了!
这……这该死的药,竟然只能维持这么短的效果了吗?
心若擂鼓般跳了起来,卫瑎简直要克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指。
他强行蜷缩指节,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对上虞惊霜澄明的眼眸,他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苦笑来。
他道:“竟然早就被你发现了?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那药丸的确是一梦黄……”
“够了。”
虞惊霜打断他的话,不耐烦与他继续虚以为蛇。
“我对你过去那几年经历了什么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想诉苦你找错地方了。当然,若你想再瞎编点什么东西骗人,还是劝你别露出马脚来,趁早回你的上燕去。我只警告你一点,不管你谋求什么,别把主意打到大梁来。”
她提防的神色落在卫瑎眼中,简直犹如活剐了他浑身一般刺痛。
当年强迫虞惊霜离开上燕t时,说着什么让她“为上燕考虑、为上燕献身”,而如今的虞惊霜被故国背弃后,维护考虑的却已然是“大梁”了。
上燕在她心中,还有多少位置呢?在上燕伤她最深的自己,还有哪怕一丝一毫希望吗?
卫瑎的心滑向了无边的绝望,他沉默着,哑口无言,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虞惊霜,道:“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此次到大梁,我从始至终只是为你而来。霜霜,我没有其它打算,更没有你想的那么……那么眼中只有阴谋诡计,我……”
他疲惫地闭上眼,心中有个声音拼命让他解释清自己的心意给虞惊霜听,而只要对上她的眼睛,他就知道自己这番行径有多么让人怀疑。
毕竟从前许多年,他一直都是那个多智近妖、凉薄阴险的上燕五皇子,多年前更是亲自设计、将虞惊霜推向了无底深渊。
像跳入泥潭中再走出来,就算他为自己辩解,谁会相信他是真的悔不当初、想要挽回呢。
……
此时正在马车外驾车的王承,正一边与小杏闲聊,一边竖着耳朵听马车内的动静。
只是里面两人声音低且模糊,他听不真切,有心问靠得更近的小杏,然而小杏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让王承也不敢贸然说些什么。
他丝毫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形迹可疑,虞惊霜已经盯上了他和卫瑎,只是卫瑎作为那个素来阴险的人,阴差阳错为他挡住了来自虞惊霜的怀疑和提防罢了。
明明只是为了挽回心上人而来大梁的卫瑎被逼的剖白心意,也得不到虞惊霜的信任。
而真正有所图谋的王承,反倒没受到什么刁难……真是造化弄人。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在了虞惊霜的小院前,虞惊霜平静着一张脸走了出来,径直进了院子,“砰——”一声,小杏将门关上,险些碰了王承一鼻子灰。
马车内,过了许久,他才听到卫瑎颓废而疲惫的声音低低传出:“承儿……不管你来大梁有什么目的,你给我记着,在她面前收敛住你的小动作。”
“再让我知道你试探她,你就给我滚回上燕去。”
王承愕然,顿了一会儿,他低眉敛目应下,脸色在黄昏的掩映下分外难看。
……
而一墙之隔,虞惊霜脚步急促走进院落,脑海中回想着马车上,卫瑎说在山上见到过兰乘渊的那话,升腾的怒火让她烦躁不堪。
将手中的物件往石桌上一摔,她环顾院内四周,冷声道:“潜鱼呢?让他给我滚出来解释!”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因为复健这几天以来,写文总感觉怪怪的,废了好几万字的稿子了,但有些细节总感觉还是不够好,所以今天想要问你们一些意见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