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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弃明珠_越山雀【完结】(18)

  明胥不满这种名为照顾、实则监禁的行径,自告奋勇带着她熟悉大梁风土人情,没过多久,京中就传出言论,说虞惊霜日后大概是要嫁给瑜王明胥了。

  于是明胥便率先找到虞惊霜,称反正她也是要嫁给大梁人的,与其盲婚哑嫁,不如坐实了流言。

  他倒是显得很真诚,虞惊霜被退过两次婚,早已不抱嫁良人的想法,婉拒了几回,却也抵不过他一腔热情,便心照不宣地同意了。

  如此相处了三年,眼看着两朝盟约岌岌可危,大梁先帝决定给二人赐婚,此时虞惊霜对明胥也是真的动了些心,想着两人结为夫妻,倒也是一段很不错的良缘。

  只是没想到,赐婚圣旨颁布下来的前一夜,明胥连夜跑了。

  他只留下一封信,道他少年时拜了师门的大师姐、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突逢劫难,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便弃了正处险境的虞惊霜,一骑轻尘、负剑而去,救他的心上人去了。

  此后八年,春风远矣,虞惊霜未曾再见过他一面。

  而八年后的今朝,他却突然写了许多封信给她,仿佛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真正的心意。

  第16章 他的眼神总是湿漉漉

  虞惊霜感觉到潜鱼又在用他湿漉漉的眼睛看她。

  她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心里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相识这么久,思虑万千,对于潜鱼,虞惊霜只能对他做出两个字的评价:

  沉静。

  他就如同水一样。

  但不是那种午后经过烈日暴晒,波纹平静的大江大河。

  也不是晚间由月色笼罩,闪动着粼粼光影的湖水。

  而是像那种雪山脚下潺潺的溪水。

  尽管春日和煦、暖意融融,风中也飘来了细微的花香,被冰封了整个冬日的溪水悄然融化,看似生机盎然。

  但若是你此时临近溪畔,就会发现溪中并无一条游动的小鱼。伸手去触摸,它仍然冷冽,凉得彻骨,仍是一捧流动的冰块。

  潜鱼就是这样,将自己封在一种流动的冰的气息中,面对周围的各种或嗔或怒、或喜或悲,都无动于衷。

  他是虞惊霜在一场决战的前夕救下来的。

  那是一场对于她和梁皇的生死命运极其重要的决战。

  赢了,明衡登基,君临天下、万民朝拜。她有从龙之功,能顺利隐退,保一世荣华富贵。

  输了,不光两人,连同站在他们身后的所有朋党、盟友、军士……数十万人陪着他们一起被诛杀、死无葬身之地。她和这些人被判为逆贼,遗臭万年。

  那是她一生中最艰难、最重要、最疲惫,也是最坚定强大的时日之一,时隔多年回想仍觉艰辛,但所幸她最后挺过来了。

  那一年,风雨欲来的前夕,虞惊霜跑死两匹马赶回京畿去救明衡。途中正逢雨夜,她和随行亲信被困在山路上时,潜鱼像个破麻袋一样被人从山崖上扔下来,跌在她面前,奄奄一息。

  怎么看都是美救英雄、其心不轨的阴谋。

  小杏抽出砍刀,建议杀了这人灭口,以绝后患。

  虞惊霜盯了他一会儿,慢悠悠道,这一趟不知道凶险如何,既然这么巧,不如就当他是上天扔给她们测吉凶的卜卦。

  “积德,不杀了。”

  她把人捡了起来,给他洒了药粉包扎伤口,吊着一口气。

  然后掏出麻绳,从脖子一圈一圈捆到脚踝,直把人捆得像个大蚕蛹。再喂了他足足三幅软筋散,再拴上铁链,再上了五把锁。

  她做这一切时,小杏就在一旁震惊又无语地看着,虞惊霜嘿嘿一笑,解释说积德归积德,但还是要防着人的,她们干得是掉脑袋的造反,别临到关头了让他给坏了事儿。

  潜鱼清醒过来时也是一惊,至今虞惊霜想起他那时候呆愣震撼的表情就笑得肚子痛。

  很长一段时间潜鱼只能在地上咕蛹,或者一动不动,躺着望天,静静地沉思。别人给他喂饭时,他也只动一张嘴,一张一合,从不多嘴。

  虞惊霜那时候看过他的脸——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不美,也没什么伤疤丑到不能见人。

  她半夜偷摸进房间揭开面罩的时候,潜鱼只是淡淡地睁开眼睛,没顾她的尴尬,平静地道,既然满足好奇心了,就劳烦她给自己再戴上面巾,他不能被别人看见脸。

  很淡然、很平静、很心如死灰。

  显得偷溜进来摸人家脸的虞惊霜很不地道。

  回想到这事,到此时,虞惊霜仍觉得尴尬,赶紧摇摇头,把这段记忆跳过去。

  她猜测他身份肯定不简单,毕竟最后一战里,她攻入了皇宫后,被明衡的宿敌偷袭,潜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为她挡了一下,给了她机会一枪挑死了那小崽子。

  那人临死前拽掉了潜鱼的面巾,然后看着潜鱼的脸不甘心地呜呜叫,她想跳过去听听他的遗言,结果打了太久腿麻了,没收住劲,跳得有点猛,宿敌被她一脚就正好把脖子给踩断了。

  死前那人喉咙里的“呼哧”声像个破风箱,一喘就是一口血,哪里还能说话。等虞惊霜把耳朵凑过去,催他快说时,他两眼一瞪她,直接就没了气息。

  虞惊霜发誓,虽然当年那崽子也用脚踩过她的脖子逼她就范,但她那一脚绝没有公报私仇的意思,只可惜没人相信她。

  所以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潜鱼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向来面不改色的明衡宿敌那么震惊——这真是虞惊霜心头一大憾事。

  自那之后潜鱼伤养好了,就说要报恩,虞惊霜也不知道他要报什么恩,但白送来的苦力,她自然欣然收下。

  不得不说,潜鱼真的很好用。

  他力气很大,肩挑四桶水都不大喘气;

  从二里地外的街市上扛两包稻米也健步如飞、面不改色;

  修屋顶、栽树、凿池子、打扫庭院样样不在话下。虞惊霜还把他借给过明衡去挖皇宫里的地砖,明衡用了也说好。

  只要他在的日子里,虞惊霜总是指使他干活。因为她也经历过,所以明白,勤劳、充实、脚踏实地的劳作,能使人暂时放下心中的执念,化解人心沉重的悲伤。

  她从来不问潜鱼为什么总是一副难过的样子,因为很多人都会有一段难以释怀的沉重往事。

  很多时候她感觉潜鱼已经快要承受不下去了,他消失一段时间,虞惊霜都会默默猜他估计找了一块空地把自己埋进去了。

  然而最后,他还是会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沉默地推开门,轻轻应一声“回来了”。

  也许他也有一段悲伤的过往。每次看到他的眼神,虞惊霜都会这样想。

  潜鱼一定不知道,他每次看过来的眼神,就像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稻草,竭尽全力想要靠近,却又拼命掩饰。

  可是,他不该将这样湿漉漉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不管什么原因,如果他以为她会是那个伸手拯救他的人,那潜鱼就错了。红尘人间,唯有渡己,任何人都只能自救。

  虞惊霜叹了口气,将指尖滴溜溜转动的茶盏倒扣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三人t眼神过来。

  她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潜鱼后背,把他拍得呛咳了一声。

  她用明亮洋溢的声音,笑呵呵地大声道:“有钱了!走,咱们订一艘画舫,明儿个踏春游湖去,我请客!”

  笼罩在心头沉重悲哀的阴影被这一声大嗓门驱散的一干二净,潜鱼回过神来,捏捏自己的掌心,才恍然发觉自己又自怨自艾了。

  还影响到了身边几人……他只愣了一瞬,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三双火热期冀的眼睛都正看着他,他微微勾了下唇角,道:“好,我去订。”

  算了,就这样悄悄离她近一点,就已经是当初他最大的心愿了。

  至于其他……没关系,时日还长。

  ……

  潜鱼自告奋勇拿了银子去订画舫,华昆借了屋子午睡,而白芨心神不宁,罕见的今天没和华昆拌嘴,只是小声道要出去一趟,虞惊霜早习惯了,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小院子里转眼就剩她一人。

  虞惊霜哼着小曲儿翻看木匣里剩余的银票,突然发现里面竟然还夹着一封信,看日子应是最近寄来的,她转念一想,就知道是明胥猜她不看信,所以使心计让管家掺在银票里给她。

  虞惊霜嘀咕,自己是那种眼里只有银钱的人吗?这么看不起她?

  有意思,她还真的是这种人——不愧以前是她的挚友,真了解她!

  拆开信,明胥也没像卫瑎一样写那些肉麻的话,只是言简意赅地道,估计他近期会回京畿一趟,到时候希望两人能聚一下。

  南地有百姓无故受害,死状恐怖,求助到了他那里,他的师门追查线索直到京畿一带,便不好插手,于是他便领命回京调查此事。

  虞惊霜捏紧了信,忧心忡忡。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祈祷明胥办完事就走,他想聚就聚,怎么聚都可以,就是最后别把她的银票带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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