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本不是他们该说的，但他还是想说几句，与其让孩子痛苦活几年，倒不如现在放手。
陈清河终于哭出了声。
他趴在地上，一声一声叫着妻子的名字，一声一声说他该怎么办？
厉啸寒站在不远处，看着陈清河声嘶力竭的哭泣，看着他浑身散发着悲伤气息，他的心也有些难受。
赵桂芝走上前去，低声劝说自己的儿子。
“你看，医生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别坚持了，你留不住的。”
不管赵桂芝是什么居心，但此时这番话也没错，不是自己的，终归留不住。
厉啸寒忽然就想到了当初云薇暖生平安与喜乐时遭受的痛苦，他忽然觉得庆幸。
庆幸她挺过来了，不然，他大概也会像陈清河一样，没法子活下去吧。
想到这里，厉啸寒无法再控制自己，他飞快走进电梯，直奔太平间而去。
他想看到云薇暖，他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她生他的气，他也要死皮赖脸跟着她，守着她。
太平间里，柳明明静静躺在那里。
她身上的血渍已经被清理干净，原本圆滚滚的肚皮也凹陷下去了，平静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闺女啊，妈妈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好不好？”
柳母抱着自己的女儿，眼泪一直落个不停。
曾经那么多次，女儿都依偎在她怀中撒娇，她身上热热的，香香的，肉呼呼软绵绵的。
但现在，女儿的身体那么冰冷那么僵硬，她不说话，她不哭不笑，只躺在这冰冷冷的地方，永远的沉睡。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柳父饶是克制，却依然哭出了声。
“明明啊，你丢下爸妈，你让我们怎么活呢？”
云薇暖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自己的闺蜜。
她总觉得像是梦，总觉得是一个睁眼就会消失的梦，梦醒后，柳明明依然是那个爱笑的柳明明，依然是两肋插刀的好闺蜜。
她始终都记得她们的友谊，她被欺负时，柳明明义无反顾挺身而出，那时候的柳明明是多么的无畏勇敢，她以为，她们能一辈子都做好闺蜜的。
可现在，一夕之间，她们忽然就阴阳相隔了，死生不复相见。
云薇暖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是太痛了，心真的太痛了，痛得她想要大哭一场，想要冲上前去，将柳明明给摇醒。
只是，她再也不会醒了。
“嫂子，我们先出去吧，这里太凉，你怀着孕，对孩子不好。”
厉江寒担忧说道。
不止是这里温度低，而且嫂子的情绪也不太稳定。
云薇暖回头看着厉江寒：“江寒，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
你说明明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死呢？”
厉江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是啊，生老病死，从来都是上天注定好的，不管好人还是坏人，不管老的还是小的，到了该走的那一刻，谁都拦不住。
“嫂子，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得活下去不是？
你说你这样，柳明明在天有灵也不会放心的。”
厉江寒小心翼翼说道：“你和柳明明关系那么好，她比谁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你就听我的，咱们先出去休息休息。”
云薇暖木然摇头：“不，我想再多陪明明一会儿，等她火化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个风一样的女子将随着火苗永远离去，消失在这尘世之中。
厉江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回头，只见自己的亲哥正站在门口，眼中满是疼惜。
只是，厉啸寒不敢上前，他只能默默守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悲伤的影子。
直到贾嫱与卢小昭等人闻讯赶来。
她们一得知柳明明的死讯，就忙赶过来，找了一大圈，最终才得知云薇暖在太平间里。
“你让开！”
卢小昭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儿子，快步走进去，将云薇暖抱在怀中。
“孩子，你没事吧？”
听到卢小昭的声音，云薇暖终于回过神来。
她用木然的眼神看着卢小昭，又看着自己的母亲。
“妈，明明她死了。”
云薇暖只说出这几个字，就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她像是终于找到了支撑点，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她心中的悲伤在这一刻忽然就涌上来。
她转身，扑在卢小昭怀中，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哭得那么伤心，哭得那么绝望，哭得让卢小昭与贾嫱都忍不住跟着落泪。
“妈，他们都说明明是自杀的，可不是的，明明根本不是自杀的，她是被人害死的，她是被江莞害死的！”
“可是他们都在包庇江莞，连我的丈夫都在包庇一个杀人犯，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第902章:没办法去原谅
太平间里，从来都是充斥着哭声，地上落满了泪水。
这里是死亡的终点，是每一个人在死后的必经之地，那些抽屉般的匣子里，都承载着曾经绚烂过的生命。
此时，那些生命都在冰冷冷的地方沉睡，等待下一个花开。
“走，孩子，我们先出去再说，太冷了，你穿得太少。”
贾嫱也止不住泪流满面，她强忍泪水扶着云薇暖，与卢小昭一道将她带出了太平间。
“妈，你见过明明那么多次，你觉得她那么开朗的人，怎么能好端端上吊呢？”
回到车里，云薇暖握着贾嫱的手，声嘶力竭说道。
贾嫱一直在点头；“妈妈知道，妈妈都知道，妈妈知道明明不是那种随意放弃生命的人，哪怕是为了她父母呢，她也断然不会这么傻。”
“所以我说，明明是被人害死的，她最后发给我的一条短信只有一个字，江，这就是指江莞，我告诉厉啸寒了，我以为他会替明明做主的，可是，可是他竟然替江莞开脱。”
云薇暖提及厉啸寒，再一次心如刀绞。
他是厉啸寒啊，他是她的丈夫啊，他怎么能，怎么能向着个外人，怎么能向着个杀人犯呢？
“我刚才问过啸寒了，他说他没向着江莞，他也将江莞的事情向警方反映了，但暖暖啊，这种事情不是啸寒能做主的，我们得等调查结果。”
贾嫱叹息着说道，若是厉啸寒能随意给柳明明报仇，那这社会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云薇暖摇头：“不是的，根本不是的，江莞将自己摘的很干净，根本没有证据指向她，如果只靠法律，江莞是完全能逃脱的，哪怕最后查到她身上，她都可以借用自己的病来甩掉一切。”
说到这里，云薇暖泪眼朦胧看着自己的母亲。
“那明明不就是白死了吗？
她就这么，这么含冤死去了吗？
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冤死的人就这么冤死？
妈，这世上就没天理了吗？”
看着云薇暖激动的样子，贾嫱与卢小昭都很担忧。
“这件事我们先等警方的调查结果，好吗？
暖暖，你现在怀了孕，你得首先照顾好自己，不然明明在天有灵也不会放心的，她一向都关心你。”
眼看没法子劝说云薇暖，卢小昭只能搬出柳明明来。
听到这话，云薇暖终于止住了哭。
“是啊，我要是出了什么事，还怎么给明明报仇，还怎么给她伸冤？
我得好好的！”
说罢，她胡乱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说道：“妈，我饿了，我想吃饭。”
看着云薇暖强忍悲痛却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卢小昭与贾嫱都很心疼，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挤出笑容来附和云薇暖。
“好，好，饿了咱们就回家，好好吃一顿饭，好好睡一觉。
“车子刚启动，云薇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厉啸寒打来的。
她看了一眼电话号码，默了默，选择了挂断电话。
卢小昭与贾嫱对视一眼，俩人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是，云薇暖对厉啸寒又怨气，这也正常。
电话被连续挂断了好几次之后，终于安静下来。
但同一时刻，厉啸寒出现在了车窗外，他打开车门，看着坐在车里的云薇暖。
“滚！你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云薇暖只看了厉啸寒一眼，就别过脸不去看他，一看到他，她就想会想起他替江莞辩驳的那一幕。
“暖暖，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柳明明的女儿没抢救过来，你，你要去看最后一眼吗？”
厉啸寒斟酌着说道，生怕这个死讯再刺激到云薇暖。
听到柳明明的女儿也死了，云薇暖整个人一颤，双手死死抓住了裙摆。
许久，她摇着头哑声说道：“不，不用去看了，让孩子与明明在一起，也好，省得独独活在这人世间受苦。”
说完这些话，她主动关上了车门，将厉啸寒关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