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你放着那些个大屋子不进去,跑到这里干什么?”
周建峰很是疑惑,这地方一看就是个柴房之类的破屋子,搞不好还是养猪养鸭的。
倪宝珠的手放在那虚掩的房门上,她双目微闭,身体竟是微微颤抖,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惶恐与不安。
史战南抬手,轻轻搭在倪宝珠肩上,温热的掌心温暖了她的肩,也安抚了她的心。
很快恢复平静的倪宝珠扭头看了史战南一眼,眼中满是依赖和感激,“谢谢你陪着我。”
“傻丫头,别怕,有我在呢。”
史战南的手覆在倪宝珠手背上,他微微用力,帮着倪宝珠推开了那扇布满岁月霉斑的木门。
此时已是黄昏,斜阳从土墙的缝隙里斜斜照进来,丝丝缕缕的光线洒在屋里,带着道不出的凄凉。
房子逼仄,史战南站在里面甚至得微微低着头,四个人站在里面只觉得拥挤不堪。
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板床,一张满是蛀虫洞的桌子,一把用砖块支撑着的破椅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这里还有人住着?这是住人的地方吗?”周建峰目瞪口呆,这根本就是牲口房啊!
倪等昧倒是想明白了,“敢情这里就是陆招娣的住处?这陆新民也太不是东西了吧,那么多房间,让陆招娣住在这个地方?天呐,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且不说夏天漏雨,冬天这大风刺骨,陆招娣一个女孩子能扛得住冻吗?
倪宝珠声音幽幽的,说道,“她扛过了大风大雪,却没挡得住陆家对她的虐待,她没死在风雪中,却死在了自己养父的棍棒下。”
史战南是知道陆招娣的,他知道她过得可怜,却没想到会遭受非人的虐待。
“你是说,是陆新民杀死了陆招娣?”史战南皱眉问道。
当史战南提到陆招娣这个名字时,倪宝珠的肩膀颤了颤,这兜兜转转之间,一切都又有了联系啊。
上一世时,她与史战南相识时,他已经考入了军校,他穿着军装像一棵挺拔的松,让她觉得心安,让她觉得痴迷,让她觉得遥不可及。
这一世,她在更年少时与他再一次相遇,他陪在了她的身边,这或许就是上天对她的补偿吧。
“上次陆婵娟与陆新民吵架时提及了陆招娣的死,虽说他们对外宣称陆招娣是溺水而亡,可实际上是被陆新民杀死的。”
倪宝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此刻她作为一个旁观者,诉说着上一世自己的死亡过程,是一种怎样的痛楚呢?
“那就没人管吗?没人给陆招娣讨个公道吗?”
周建峰一向性子直,听到这话他当即就忍不住喊道,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被活生生折磨死,难道就白死了吗?
倪宝珠怔怔看着这个残破的屋子,这里是她童年的噩梦啊,是她生生世世都无法忘记的痛苦啊,现在,当她以这种身份再次回归时,不觉得解气,反而是凄凉,是那种撕心裂肺却哭不出的折磨。
慢慢蹲在用砖支撑的椅子边,倪宝珠看着这一摞砖,沉默了会儿,对倪等昧说道,“三哥,你帮我把这摞砖搬走。”
听到这话,倪等昧与周建峰一起上前,片刻就将几十块砖都搬到了一遍。
砖堆下面的地面不是平的,而是被人挖了个洞,里面放着个生锈的铁盒,上面还挂着一把锁。
倪宝珠弯腰,将那个铁盒取出来,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她碰了碰那把小小的锁,对着史战南笑,“这盒子上的锁,又要麻烦你了。”
第242章:前世今生
第242章:前世今生
说是一把锁,其实早已生锈,史战南甚至没动用他的工具,用手拽了几下,锁头咔哒一下,那把锁竟然被史战南拽坏了。
“这……不要紧吧?”看到坏掉了的锁,史战南有些紧张。
倪宝珠接过铁盒,她笑了笑,说道,“不要紧,反正本就是个坏掉的。”
说罢,倪宝珠拿起铁盒放在床上,她坐在床边,慢慢的,打开了那个属于陆招娣一个人的秘密。
铁盒里其实没什么东西,就两个练习本,一个银镯子,还有一个已经几近风化的小衣服。
史战南看着铁盒里的东西,他再看看倪宝珠的脸,她脸上是难以描述的凄凉和悲伤,像是忆起了什么伤心事般,满眼都是痛。
“周建峰,麻烦你跑个腿找趟张正源,让他来这里一趟。”
许久,倪宝珠抬起头来,她看着周建峰说道,声音沙哑哽咽。
周建峰不明所以,问道,“找他干什么?这事儿和他有关系?不是,倪宝珠,我总觉得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史战南瞪了周建峰一眼,说道,“让你去干嘛你就赶紧去,磨磨唧唧的想挨揍吗?”
周建峰不甘心,然而慑于史战南的铁拳,他还是摸着鼻子灰溜溜出门去找张正源,敢情今天他要死要活跟过来,就是给倪宝珠做狗腿子的……
舞厅刚开门,张正源正坐在吧台那里喝着闷酒,看到周建峰过来时,他挑了挑眉。
“你爸不是不让你来舞厅歌厅吗?你怎么又来了,找揍?”张正源喝了几杯酒,声音有些飘忽。
周建峰双目放光看着在舞池里摇曳生姿的小美人儿,他叹气,无奈说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你这意思是,你爸是条狗?”张正源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差点让周建峰崩溃了。
周建峰哭丧着一张脸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亲爹的影子,他才说道,“张哥,你别乱说行吗?我爸现在已经对我进行军事化管理了,都被倪宝珠和史战南的爹带坏了!”
提到倪宝珠,周建峰终于想起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那个什么,张哥,忙吗?宝珠说找你有事,让你过去一趟。”
听到倪宝珠找他,张正源猛地坐直了身体,杯中的酒洒了他一身。
“宝珠找我?确定是倪宝珠找我?你知道什么事吗?现在他在哪里?”
一连好几个问题,周建峰有些懵,半晌才说道,“具体什么事不太清楚,她现在在陆家那宅子里等你,看着不像什么好事,她的表情挺诡异的,你去了小心点,别惹……哎哎哎,张哥,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周建峰话音未落,张正源已经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出舞厅的门。
陆家的宅子是张正源一手处理的,因此位置他很清楚,他开着自己新买的桑塔纳,在兰城的长街上一路狂飙,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抵达了陆家门外。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周建峰连滚带爬下了车,趴在路边哇哇哇狂吐起来。
他家也是有车的好吧,他也是会开车的好吧,然而张正源这车开的,他这个老司机也无法承受,真是吓死个人!
张正源找到倪宝珠时,只见她正坐在床边,手里翻着一本写满了字的练习本,她侧脸对着他,头发低低垂下,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宝珠,那个……你找我?”刚才还疯了一般的张正源此时站在门口,竟然胆怯到不敢迈进一步。
他咽了咽口水,盯着倪宝珠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听到张正源的声音,倪宝珠抬起头来,静静看着他,并没有马上说话。
此时夕阳西沉,漫天红霞,染红了这座老宅子,也染红了张正源与倪宝珠的眼睛。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吗?现在,我告诉你答案。”
张正源的手扶着门框,他看着倪宝珠面前那个铁皮盒子,再看着她神色悲伤的模样,他的手忍不住死死抓住门框,竟留下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陆家有个养女,叫陆招娣,她不是陆新民亲生的,今年虚岁十七。”
倪宝珠抬头看着张正源的眼睛,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描述的凄凉和伤悲。
听到这话,张正源顿时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陆家这个女儿,可能是……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张正源一步步靠近倪宝珠,他手指颤抖,眼中带着希冀,生怕倪宝珠摇头,生怕她说不是。
倪宝珠没有回答张正源这个问题,她从铁皮盒子里拿出那件婴儿佩戴的银镯子,还有那件小小的衣服,递给了张正源。
“这是陆招娣的东西,这镯子是她被抱进陆家时手腕上戴着的,这个小衣服也是她穿过的,你看看,你认识吗。”
听到倪宝珠这话,张正源的心跳得越发激烈,他竟然逃也似的躲开了目光,不敢看,怕再一次失望,这么多年,他失望过很多次了。
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张正源却硬是走了好几分钟。
当他最终站在倪宝珠面前,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银镯子时,他看着镯子上的痕迹,那是被抚摸过无数次后留下的痕迹,可以想象,镯子的主人曾将这镯子握在手心一遍遍擦拭。
即使这镯子表面的花纹已经被磨得不清楚,即使这镯子的年代已经久远,可张正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