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很清楚这个先后顺序!
更何况,她和沈行之是6月6日闪婚领证,毕业晚会第二天,当时任梨梦以为是天赐良机,连只想赶紧板上钉钉的结婚时间都顺得离谱,6.6听起来就预示着他们婚后一定一帆风顺。
可现在想想,只有苦涩的沉默。
太残忍了!
沈行之当时......是怎么熬过的?
她呢?
除了高高兴兴结婚,在他母亲头七的那些天不停“骚扰”他,被天降新婚的喜悦冲昏头脑,天天兴高采烈发消息,她察觉到沈行之一丝不对了吗?
就连他忽然提出离婚,她也只顾着强颜欢笑,被出国的事情一耽误,回来后就好像一切都过去了,仿佛这段患得患失的闪婚闪离就像一场梦,梦醒了,生活继续。
她的行之学长,又怎么可能在经历一切事情后仍然如初?
闪离固然是沈行之的错,但她呢?
她当年也错过了太多太多。
站在如今,回看所有事,二十二岁的沈行之应该也尽力了,只是他选择了独自面对所有风浪,抗下一切压力和埋怨。
沈行之轻轻的声音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任梨梦心底激起千层巨浪。
她瞬间凝固的眼睛在月光下变得更加透亮,带着悄然积聚的泪水,任梨梦长睫簌簌频颤,她微微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紧紧地闭上双眼,试图将那汹涌的泪意锁在眼眶里。
可眼泪能逼回去,睁眼时早已泛红的眼眶仍然足够泄露任梨梦此刻的不平静。
“......对不起。”
几乎是下意识地出声,带着强压的镇定,任梨梦深呼一口气,终于抬起头,强行让自己努力维持住平静,可紧皱的眉心到底也没完全舒展开。
第114章 对不起!
“你当时应该告诉我的。”
任梨梦很想若无其事地道句“节哀顺变”,干脆又体面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明明她已经差不多能猜到当年错过的那个答案。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可任梨梦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终于能够带着丝丝缕缕涩意出声时,这句感慨已经先于所有理智权衡,率先被她表达了出来。
“你会陪我一起面对。”
沈行之眼眸深邃地注视着任梨梦,他淡淡陈述着,语句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疑惑,笃定的语气却让任梨梦心里更加难过。
站在沈行之身前,任梨梦面无表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是梗着脖子,紧咬双唇,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心里忍不住涌起一种难掩的无力。
所有人都知道沈行之出身权贵,母亲是享誉全国的主持人,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大富商,天生赢在所有人羡慕的起跑线上。
偏偏还长着一张帅到公认的俊脸,毕业晚会一首原创歌曲直接火爆出圈,一夜成名后轻松踏足娱乐圈,成为纷争不断的饭圈也达成共识的长红顶流,有颜有实力,还有数不尽的流量。
但命运原来没有多少不公的厚爱。
大概只有沈行之自己知道,所有令人艳羡的“福气”背后,他独自咽下的无数苦涩和无力。
那是任梨梦此刻惊觉一角,已经难掩心疼,不知是否该继续探究的过去。
“对不起。”
任梨梦低低地再一声道歉,眼底努力掩去所有难过和复杂。
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句“对不起”到底是为了沈行之,还是自己。
任梨梦心底一团乱麻,有好几秒钟她想离开这寂静的环境,仿佛这样一切都从未发生。
“都过去了,梨梦......”
沈行之轻敛的深眸重新看向任梨梦,清冷的目光带着任梨梦难以言喻的温度,他忽然缓缓而低沉地问出了自己深藏多年的遗憾。
“梨梦,如果我当时做出不一样的选择,现在的我们......会怎么样?”
沈行之顿了顿,喉咙微微滚动,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仿佛一切过往已经云淡风轻般,可相对而望的二人都没听出笑声中的半分愉悦,似乎只带着一种比无边夜空更空旷的沉寂。
“我有时候会想,我当年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他当年也不过年少,唯一的念头是希望不要把她卷进所有是非,年轻气盛也太过自信,总以为自己能安排好一切,不会错过所有。
但时光无情,体味过酸甜苦辣的人生滋味,沈行之终究明白,他只是个普通人,内心有七情六欲,也难免经历喜怒哀乐。
想留的从来都不一定能留住。
只是,他不甘心。
沈行之感觉内心有一股难言的冲动,掩藏在此刻每一寸呼吸里,掩饰在再见后所有冷淡目光下,掩埋在他以为不会再悸动的记忆中。
故作的淡漠冷静能够掩去他重逢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却演不尽他眼底最无措的万千渴望。
他不能再错过了。
来《山海》能够再遇任梨梦,是完全预料之外的惊喜重逢,也是沈行之午夜梦回都不敢奢望的美梦。
这一次,面对任何抉择,他都再不会迷茫困顿。
可能这是岁月磨砺的唯一优势,沈行之无比确信,他终于有为自己做主的权势。
而他唯一渴望,不过眼前人。
“对不起!”
夜已渐深。
任梨梦深深呼吸,仰起头直接逼回眼眶里打转的所有泪意,忽然开口,声音清脆而坚决,打断了沈行之所有深涩难言的弦外之音。
她定定注视着沈行之的一双熟悉黑眸,眼底已经悄然隐去所有复杂,只剩死水般的平静和深幽。
任梨梦抿住嘴唇,简短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回忆和畅想,没有一句多言的解释,也没有沈行之期待的所有回应。
大学校园里,所有情真意切在一句比一句兴高采烈的话语里直白到全然无法藏住半点;而成熟职场上,所有真情流露都在无声无言的深沉眼眸中,带着成年人点到为止的体面和含蓄。
沉默的微风仿佛比任何时间都更寒冷,带着无边无际的冷意,沈行之终于猛然噤声,二人陡然沉默的视线在燥热的夏日空气里交汇。
沈行之只能看到任梨梦面无表情的平静目光,坚定的双眼写着一言未发又足够明了的拒绝。
正如这声似乎没头没尾的又一句“对不起”。
对于沈行之当年的事情,短时间内,任梨梦已经不自觉设想了无数可能,她的心底涌现了太多想要深入了解的问题,但她始终没有开口追问半句。
因为,都过去了。
现在的她没法替当年的自己回答沈行之的任何假如。
不可能不怨的。
曾经喜欢得那么义无反顾,闪离后的那几年,由爱生怨生恨太容易了。
任梨梦也没人前看到的这般若无其事,所有故作坚强下,是连燕芳舒都表达过无数次的怀疑和心疼,是否是因为大学这段感情太深刻痛苦,仿佛戛然而止的过山车般,让任梨梦这么多年没再敢吃一丝一毫爱情的苦。
如今,任梨梦在《山海》能镇定自若面对沈行之,仿佛风轻云淡般站在他的面前,甚至若无其事地提起往事,只是因为她独自熬过太多难眠的夜,借着主持听过太多别人的爱恨情仇,强迫自己终于看淡了所有一切。
可她只是俗人一个,她能够一气呵成快十万字的博士论文,却没法看破已经过去十年的一段纠葛。
任梨梦很清楚,再让沈行之说下去,她必定会忍不住的。
再镇定自若的主持人也无法完全冷静自如地面对自己的问题,面对那早已被掩盖在记忆最深处的情感。
任梨梦以为早就消散的记忆忽然翻涌在沈行之看向她的每一寸目光,扑面而来,让所有理智变得那么多余。
她很想很想伸手抱住眼前形单影只的沈行之,即便只是设想他当年的情境,她已能感受到他身上重重的压力和痛苦。
那段看似一帆风顺又光鲜亮丽的出道日子背后,任梨梦不敢想象,沈行之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可任梨梦最终只是垂下双臂,将自己的双手死死紧握成拳,青筋在皮肤下隐隐凸起,伴随着阵阵刺骨的酸痛,她终究没有举起手臂,更没有靠近沈行之半寸。
她不能在今时今日失控!
她必须知道,早就不是当年了!
任梨梦无法想象被情感冲昏头的自己,那样的自己,大学里她已经见过太多次,那可能比她上节目前预料中最糟糕的局面更加混乱。
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强迫自己意识到,走过眼前的石桥拐弯,再穿过一条小巷就是录制民宿。
她马上将回到节目组24小时监控的房间内,回归镜头无数的《山海》工作,所有这一刻被压在脑后的事情将会重新涌入眼前,填满她的每一寸呼吸。
明天箭在弦上的直播,周末举足轻重的公演,如今机会难得的转型......
一桩桩一件件,都理所应当排在她此刻奔腾不止的情绪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