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
任梨梦回头,眼底带着明显的疑惑,她微微侧头,卡着镜头死角,挑眉盯着沈行之,眼底带着淡淡的怀疑。
沈行之想干什么?
真想......追她吗?
“我做的三明治,可以给大家带着当零食,今天就要离开梅市,一直没多少机会感受你们梅市的特色早餐,梨梦,今早要麻烦你尽地主之谊了。”
沈行之笑容淡淡,目光依然清冽如旧,可任梨梦似乎捕捉到他眉宇间的那抹柔和,只是当她细看间,迎上的只有他深邃如潭的一双黑眸。
“荣幸之至。”
任梨梦垂眸,没有探究沈行之言语间的真心与借口,她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这家鱼面店开了三十多年,旁边还有家梅花烧卖也很好吃,那边的牛肉面也十多年了,这条街好几家早餐店,行之哥,你看想吃什么?”
任梨梦和沈行之带着鸭舌帽,走到鱼面店门口,是白底红色的价目招牌,有些斑驳的二开间店面依如往日,带着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任梨梦恍惚一瞬,看到身旁的沈行之又极快反应过来,早就不是从前上学早晨的日子。
“都行,和你一样。”
任梨梦又问了旁边两个跟拍摄像吃什么,在摄像连连表明已经吃了早饭后,终于走到了收银小桌前,“老板,来两碗招牌鱼面。”
“还是加黄豆?”
任梨梦微愣,点点头露出一抹笑容,她知道老板认出了自己,即便现在一年也没几次机会回来吃面,每次老板仍然能准确说出自己的口味,这大概是每个离家的游子没法不感动的时刻。
“对,行之哥我请客,都到我家门了,怎么能让你付钱!那边是小料台,还有腌白菜之类的小菜,这是你的面牌,你拿着去那领完先吃,我去买两个梅花烧卖。”
任梨梦有条不紊地安排完,便朝两个店铺外的梅花烧卖店走去,所谓梅花烧卖,就是以梅花造型做的烧卖,也算是梅市特色。
任梨梦端着一笼梅花烧卖回到小店时,沈行之已经将两碗鱼面端到桌上,正端坐在桌边等她。
任梨梦将自己的取面牌还给老板,在沈行之对面坐下,她注意到沈行之已经将一次性筷子拿好放在她的碗上边,鱼面碗里加了些葱和香菜,还有一大勺蒜泥。
这是她大学时的口味偏好,沈行之居然还记得。
这次录《山海》,早餐大多匆匆解决,她似乎很少有时间静下来吃饭,沈行之自然没机会知道她现在的口味,当然,也没有必要知道她现在的喜好。
她早就不喜欢吃蒜泥了。
“谢谢行之哥,行之哥,你队长舞台准备得怎么样呀?”
任梨梦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她拿起筷子,利落地交叉磨完毛刺,随口边起个话题,边将蒜泥通通挑出面碗。
“挺好的。”
沈行之注意到任梨梦不动声色的动作,“梨梦,我好像放错碗了,我还没吃,你吃我这碗。”
沈行之修长的手指放下筷子,推了推自己面前只放了葱的面碗,任梨梦右手顿了顿,抬眸望向沈行之,眼底带着惊讶和不好意思。
“啊,行之哥,我已经拌好了,不用啦,我都行的,要不我帮你再去加点香菜和蒜泥?”
“不用。”
沈行之沉默地摇摇头,感受到任梨梦泾渭分明的态度,没有再多言。
任梨梦和沈行之提了打包好的早餐回民宿时,陈曦已经起床,正吃着沈行之做好的三明治。
“行之、梨梦,你们回来了,谢谢行之,我和关贺真是太有口福了,居然能吃到你亲手做的早餐,要不是在群里看到你的留言,我都还想赖会床,梨梦,你怎么不吃行之做的早餐呀?是不合口味吗?还要出去吃?”
陈曦笑盈盈地望着任梨梦,镜头下,她轻轻歪头,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间满是针对。
沈行之抬头,他放下打包盒,刚准备开口解释,任梨梦已经同样笑吟吟地望向陈曦。
“陈曦姐,我和行之哥打包了些梅市特色小吃回来,大家这几天一直吃的酒店餐,我想着今天离开前,怎么也得让大家尝尝我家门口的味道。行之哥做了四个三明治,可得给我留一个,他说好给我当零食的,你说是不是呀,行之哥!”
“嗯。”
沈行之深邃的目光看向任梨梦,他看不懂她若即若离的态度,但不重要,只要她开心就好。
而他会始终如一。
“行之哥,我出去下,马上回来。”
任梨梦看了眼才九点的时间,脱下麦准备重新出门,她和燕芳舒约好早上见一面,拿回她放在她那里的礼物。
“梨梦,你出门不戴麦吗?咱们节目是24小时录制,被路人看到,可不好诶。”
陈曦笑了笑,双眼落在被任梨梦放下的麦上,明知故问地提醒着。
虽然,这些天录制时,嘉宾在和自己公司人员沟通自己的工作或上洗手间等私人时间,取麦是约定俗成的行为,也是节目组默许的潜规则。
“陈曦,饭不够吃吗?”
沈行之向前,挡住了陈曦的视线,也截断了她的问话,任梨梦扫了眼沈行之宽阔的后背,微微犹豫,解释道,“陈曦姐,我就去旁边打个工作电话,我先去了,行之哥、陈曦姐,你们先聊哈。”
燕芳舒在剧院旁边的咖啡厅等任梨梦,她特意和熟人老板选了个视线死角的角落,一看到任梨梦,她便把手里的礼盒递了过去。
“芳芳,谢谢,麻烦你了。”
礼盒中是任梨梦在母亲五十大寿时想要送出的礼物,她亲手制作的黄梅戏服。
主色调选用青白色渐变暮云纱,隐喻吴穆蓉从青丝到华发的岁月流转;以立领对襟褙子为基底,衣领边缘以极细的银丝绣出半圈缠枝莲纹,象征吴穆蓉半生如莲,虽经风雨仍亭亭净植;满绣的青鸾纹样,尾羽化作流动的水袖,轻拉内侧丝带,水袖末端便会绽开两朵并蒂莲刺绣,寓意着母女同心。
这件戏服任梨梦绣了三年多,满满的巧思和用心,她本想借着母亲生日表露自己说不出口的情感,也表达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可她忘了,那一年正好是自己博士毕业,重新选择职业的最后机会。
母亲压根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余地。
第164章 再试一次
任梨梦记得,自己从学校坐飞机赶回来给母亲吴穆蓉庆生,坐下没片刻,偶然谈到她的就业,母亲有太多的规划和劝说,一时间滔滔不绝。
任梨梦忍了又忍,不反驳的沉默是母亲眼中的冷漠不上心,低声的解释是母亲嘴里的忤逆和反驳,直到紧绷的弦没法不断。
吴穆蓉一句比一句大声地质问“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就是不把我和你爸放在眼里”,任梨梦终于避开了父亲让她看在母亲生日份上忍一忍的眼神,缓缓开口表达了自己一心做主持的决心。
结果自然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任梨梦当时甚至没来得及拿出行李箱里的礼物,这件戏服也就一直搁置在了衣柜深处。
直到这一次,任梨梦再次决心和母亲好好聊聊,拜托燕芳舒从她房间内帮忙拿出了戏服。
“我那天和任叔叔说帮你拿些换洗衣服,专门趁他们不在去的你家,要不是你给了钥匙,感觉我都在做小偷了,前两天专门去店里洗好了,你拿出来看看,跟新的完全一样,梦梦,你这衣服纹路做得是真细致,现在看都不过时,而且太精致了,店里师傅还问我们剧团是不是想换服装师傅了!”
“这件戏服应该也是我手工巅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出来了。”
任梨梦望着熟悉中透着些陌生的戏服,忍不住出声感慨,大学毕业那年她决定送这样一份礼物给母亲,想着感受父母边生气边给她绣礼物的复杂情绪,试图用这种方式让父母能感受她的用心和诚意,希翼着打动父母,大家与所有往事和解。
她学了整整三年刺绣,终于开始绣戏服,绣好又已是三年,没想到一拖再拖,这么多年,送这件戏服就像解决她们家的争执一样,难上加难。
这一次,她一定要送出去这份诚意,也最后再尝试一次沟通。
“梦梦,你还准备别的礼物了吗?”
“准备和往年一样转钱,再送束鲜花,其实...带上这件戏服更多是表达一个态度吧。”
任梨梦小心翼翼将戏服收回礼盒,拿起咖啡,语气有些怅然,“芳芳,我想好了,我不会再逃避问题了,但......我只再努力这一次。”
就这一次,回梅市来用尽所有心血和诚意,希望和父母,特别是母亲沟通和解,这么多年的解释和争执,冷战和犹豫让任梨梦心力憔悴,即便是昨晚,任梨梦躺在床上都忍不住想这件事。
这份沉甸甸的情绪甚至压过了脑海中反复涌现的沈行之,成为她这么多年无法过去的问题。
也就只有亲情,能让任梨梦这般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