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惜笑:“劳姨娘挂心了。只是抻着肚子了,没有动胎气,卧床歇了两日便跟之前一样了。”
如此便好。
阿兰送来茶水,梅姨娘端起来呷了一口,她将茶盏放下,温柔地望着严惜。
这丫头在她还是梧桐院里的丫头那会儿,她便能感觉到,她对她的善意。
她总是偷偷地打量她,认真地听她说话。她当初很是纳闷了许久,后面想想兴许是眼缘,该是她们两人有缘分。
相识一场,如今她要走了,也趁此机会过来给她说一声。
这丫头的未来一眼能看到头,很大可能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成为大爷的妾室。
妾室低贱,她不想成为兄长的污点,才一心想着离开陆家。
不过陆家宽厚,惜儿她以后衣食无忧,好过嫁个普通人食不果腹的好。
严惜感觉到梅姨娘在看她,她笑着抬眼看过去,便见她一脸温柔地望过来。严惜心中一咯噔,这表情好像她娘哦。
严惜有些酸涩地收回视线,梅姨娘起身坐到了她旁边,轻声开口:“惜儿,此次过来,一是来看看你,二是过来向你道别的。”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好似睡前她娘的呢喃。
严惜沉浸在她的声音里,猛然感觉不对,她要向她道别?她要去哪里?
严惜抬起头看向梅姨娘,语气有些焦急:“姨娘缘何这样说?”
梅姨娘声音低低的,“舟儿为我向大老爷求了一封放妾书,说老太太寿诞过后就会送去官府。”
就这么简单?
严惜怔愣地望着梅姨娘,往后连梅姨娘也见不到了吗?
心里突然间被失落填满,一瞬间之后,她又担心起她,出了陆家之后她怎么生活?
梅姨娘看出了严惜眼中的担忧,将陆家为她的打算说了出来。
小四爷果然长大了,能为他姨娘撑起一片天了。
为妾不是什么好事,出去能寻个良人便再嫁了吧。
严惜为梅姨娘高兴,“姨娘出去之后便好好为自己活吧。”
一个想不起前世的人,哪能活得肆意,她有些遗憾地说:“出去之后,我想寻个郎中再看看脑袋,不知道吃药能不能吃好?总是要想起来些什么,才好决定该如何过活。”
梅姨娘说的也对,可陆家就是开药铺子的,贾家三代行医,当初都没有给她看好,之后怕是难。
不过有个希望,人活得才有动力不是。
“姨娘说得也对,府城总有更好的郎中,到时便过去诊看诊看。”
梅姨娘虽然出了陆家,到底还有小四爷护着她,她以后应该过得不能差了,便不再担心她。
只这事突然,她如今又出不去,不能给她准备像样的离别礼。
她手中,老太太、大太太还有大爷给她的那些贵重东西她都准备留下。
她手里属于她的东西便是这几个月炙肉铺子挣得钱,还有存下来的月钱。
给梅姨娘送银子便俗气了,严惜决定绣条帕子略表心意。
海棠不让她动针线,她偷偷绣了一条帕子,让彩蝶帮着送了过去,梅姨娘还了她一条帕子。
九月初,梅姨娘跟着小四爷一起出发去了府城。
在家里住了一些时日的二姑奶奶也要走了,走前她往松柏院给严惜送了两匹布,一匹花绫,一匹素绢。都是适合给孩子做衣裳的好料子。
过来送东西的丫鬟虽没有说什么,严惜心知这是二姑奶奶为了感谢她送来的,便高兴地收下了。
第209章 见红
九月上旬这段时日,家里请的稳婆余婆子过来松柏院有些频繁。
余婆子算出来严惜生产的日子在十月初,这眼看着日子就到了,孩子还没有入盆。
她九月初过来摸了严惜的肚子确认,确认孩子没有入盆,便每日过来帮她按揉腰臀。
平常也让她多动一动。
大概过了七八日,余婆子说,孩子好像动了位置。
虽然稳婆没有给严惜明说,她多少也猜到,应该孩子入盆了才好生,因而她很是听话地走动。
九月中旬,令所有陆家人没有想到的是,吕大太太让吕大爷给严惜送来了催生礼。
这催生礼都是娘家为自家闺女准备的,他们怎得那么好心给个通房丫头准备了一份。
吕家来这么一出,整得大太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还是请大老爷好好地招待了吕家大爷。
催生礼备得倒是齐全,给产妇的吃食,给婴孩的各种衣裳。还是吕家大爷送来的,贾氏也不能放着不管,正想是否悄悄送去松柏院。
常年不怎么出门的大奶奶来了。
大奶奶端庄有礼,很是体贴,“毕竟是大房的头生孩子,虽不是出自媳妇之身,到底是大爷的亲子。吕家也盼着他平安出生,母亲才让大哥送来了催生礼。”
大奶奶一番说辞,感天动地,贾氏当即决定,她们一起将催生包袱送去松柏院。
二太太为着小五爷在家里多留了几日,贾氏便使人去秋枫院请小六爷过来。
送催生包袱这日,将包袱放到产妇的床上打开,里面的红鸡子滚落,若是被男娃捡到寓意将会生个男娃。
为了求个好兆头,只能请小六爷过来“捡”这个红鸡子了。
贾氏一行人挑着催生包袱来到松柏院,弄得严惜不解又懵懂。
虽然搞不清状况,她还是跑过去向大太太跟大奶奶见礼。
她已经快生了,穿着衣裳还是只能看到肚子微微的凸起。大奶奶无声盯着她的肚子看了许久。
大太太担心她身子,赶紧让她起来了。
包袱送到床上,小六爷很幸运“捡到”了红鸡子,仪式总算是结束了。
严惜只是川儿的通房,她不是妾室,自是没有去大奶奶跟前敬茶的。
吕家送来催生礼,她有理由相信都是为了惜儿肚子里的孩子。
她以为,送了催生礼,大奶奶就该走了。
哪知她一反常态地留了下来,坐在厅堂里拉着严惜一番关心:“妹妹为夫君诞育子嗣,着实辛苦。除了红枣、桂圆之类的,阿娘还拿了只老参过来,待妹妹诞下孩子之后,给你好好将养将养身子。”
严惜自是乖巧懂事的点头。
大奶奶还挺能说,贴心的话一套一套的。
大奶奶坐在东边儿的椅子上,她坐在大奶奶下手,大奶奶身边的郭妈妈就站在后面严惜跟大奶奶的中间。
有孕之后,严惜到鼻子特别灵敏,她坐着能闻到一股清冽辛辣的味道从后面郭妈妈的身上传来。
这股味道虽然不是特别难闻,严惜闻到了总觉着有些不舒服。
到底是大奶奶身边的人,她也不能表现出来,便强忍着装作无事。
在主子身边伺候,有疾是不用伺候的。她们也特别注意不吃有味的东西,这样在主子跟前失礼。
严惜确定郭妈妈身上的是药味,就是不知这郭妈妈都病了怎么还在大奶奶跟前伺候?
大奶奶吕氏说了好一番话,将贾氏都给惊住了。
她这个媳妇不是挺能说,这感觉看着也是个长袖善舞的。
大概坐了有半个时辰,吕氏柔声宽慰严惜好好待产,才有要走的意思。
贾氏带着吕氏一众人离开。
众人走了之后,严惜实在忍不住了抱着痰盂呕了一声,也只呕出一团酸水。
“这是怎么了?来人太多被冲撞了?快去床上躺着去。”海棠见严惜不舒服,忙要扶着她去床上躺着。
彩蝶慌忙将床上的包袱收拾了起来。
“侧躺着,侧躺着,余婆子说要侧躺着。”海棠扶着严惜侧躺下,稳婆吩咐的事情,她都记得很清楚。
老太太不放心彩蝶跟阿兰,将她遣过来伺候,她得将人伺候好了。
开始严惜只感觉胃有些不舒服,晚上用过晚膳之后,她开始觉着肚子有些隐隐作痛。
上次比这痛得还厉害,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她觉着这次她躺躺应该就能好。
晚膳没用多少她就去床上躺着去了。躺着躺着,她感觉好像癸水来了一样,掀开裙子一看,亵裤上染了一片猩红。
这……这是不是牛郎中说的见红?
严惜很是沉得住气地喊海棠:“海棠姐姐。”
海棠听到喊声,很快就跑了进来。惜儿看着像是不舒服,她时刻都提着一颗心。
这会儿听到喊她,跑得比什么都快。
严惜还掀着裙摆,指着亵裤上的猩红说:“海棠姐姐,这是不是见红了?”
海棠看了一眼,眼中的忧心一闪而过,她稳住自己,轻声问严惜:“惜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严惜吸了一口气,答:“肚子有些疼,好像也不是很严重。”
“没事,没事,别担心。我现在让阿兰去喊牛郎中来。”海棠故作镇定,一出东厢房的门就开始慌了。
她走到茶房喊彩蝶跟阿兰:“阿兰,你快去外院请牛郎中。彩蝶,你去月华院知会大太太,惜儿见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