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冯姑爷开口,陆玉芙嘴巴一撇,“大哥跟大嫂也不是外人,妹妹我就直说了。他考评次次不差,就是京城没有人举荐,一直无法调任。
历来推官都是有大前途的,可大哥你看他,在长州一任这么多年。知州都换了两任了,每来一任知州我都要巴巴地去讨好知州娘子。”
“多在任上体察民情,了解民意,时机一到自然会被重用。”陆屹川嘴上这么说,他心里清楚,冯锦书晋升不了,也是因着他出身商户,京城没有得用的亲近之人为他举荐。
“不说这些了,大哥就任是高兴的事。”
冯锦书他爹有钱,就是他不愿意去京城打点关系,才造成他被遗忘在了长州,他坚信只要有大才总会被圣上看到的。
他转开了话题,给陆屹川说了一些朝廷最近的事情。
他们有京中过来的邸报,虽人不在京城,朝廷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知道。
“听说岁节过后,顾相上疏向圣上提出致仕。”
冯锦书收到了陆二爷的信,才在这里等着陆大爷的,他虽不知严惜的身世,不过陆屹川是端王爷的人,他是知道的。
顾相到底是端王的外祖父,而陆屹川又是走端王的关系进的京,因而冯锦书就对陆屹川说了这事。
宰相致仕对陆屹川应该也没有大影响,不过冯锦书说了,他便认真听了下去。
严惜也听得认真,她无时无刻都想多学些东西,这些东西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到陆大爷。
“大虞是士大夫与圣上共治天下,皇帝都不能专权,宫中的宦官内侍更是不能掌权。
不过,圣上身边的都都知-赵福海是个特例,他有时能左右圣上的想法。
他在宫内任职,在宫外有圣上赏给他的宅子,他身为内官却娶了娘子,接连死了两位娘子之后……”
冯锦书说到这里,停下来看向陆屹川。
陆屹川也盯着他看,他悠悠开口:“前几年他又续了弦,这位续弦是吕清岩的侄女儿。”
冯锦书说完往严惜那里瞟了一眼。
严惜完全不知道吕清岩是谁,她还在想内侍怎么娶妻了。
陆屹川知道了,吕清岩能升调进京,许是走了这位赵都都知的门路。
不过,他记得端王说过,吕清岩是太子身后的人举荐的,莫非圣上身边的人已经站队到了太子一边?
官场之事复杂,秉烛难书。
大概过了有一个时辰,天色也不早了,冯锦书说:“天色不早了,大哥、大嫂早些歇下。待大哥进京之后,咱们再书信往来。”
冯姑爷一家告辞离开,陆大爷一家送他们到门口。
回来用过晚膳,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安儿偷偷在他娘耳边说:“阿娘,安儿要妹妹。”
第294章 初见
“安儿喜欢阿芜?”严惜声音柔柔的,手轻轻拍着安儿的背。
安儿累坏了,嘟囔了一句,严惜没有听清楚,再看他已经睡着了。
安儿睡了,严惜手搭在安儿身上也闭上了眼睛。
陆大爷沐浴回来,躺在床外侧,伸手揽上严惜的腰,稍稍用力往怀里拉了拉。
他温热的手掌熨贴着她的肌肤,迷迷糊糊中严惜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被她遗忘了。
困意渐浓,想不清楚她便不想了,闭着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早起用过早膳,出发前陆大爷对众人说:“长州过去就到京城了,今日无论如何要赶到京城外的十里亭驿站,在那里休整一晚,第二日进京。”
马车从驿站出发后跑得比平常快了一些,快到京城了,大家的心情都比较雀跃。
安儿拉开车帘子,伸着头往外面看,远远地能看到一座大山,绵延很长。
他们离那边应该有很远,看着山不是太高的样子。
他们的车队狂奔出去没有两个时辰,远远就看到有一队人马疾驰过来。
安儿探着身子往外看,“阿娘,前面来了许多骑着大马的人。”
严惜觉着危险,一把将他扯了回来,“不能往外伸身子,掉下去了怎么办?”
安儿指着前面说:“前面有许多人骑马过来。”
严惜看向前面的车帘子,抱着安儿静静听外面的动静,往前又走了一段路,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她支楞着耳朵听,就听到个粗粝的声音说:“大人,属下算着日子过来接你们了。没想到如此凑巧。”
这是赵砣吧?
他们带的辎重多,大爷身边跟着一二十个家仆。
赵砣这么一过来,浩浩荡荡的车队旁边跟着众多护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中哪家权贵出行。
安儿总想出去看看那许多大马,被严惜搂在怀里不让他调皮。
马车终于动了起来,这一走直到天黑才停下来。
十里亭,这里离京城只有十里远。
马车停下之后,春碧跟春红就跳下车跑过来伺候。
春红扶着严惜从马凳上走下来,她眼睛跟抽筋儿了一样不住往后面彩蝶的马车瞟,“夫人,你看赵统领跟彩蝶姐姐。”
严惜抬眼看过去,喜年低着头站在一旁,赵砣抱着彩蝶下了马车,两人望着彼此,定然无比深情。
桂娘牵着麦芽走过来,严惜抿嘴笑了笑收回了视线。
海棠抱着个小包袱走了过来,“夫人,奴婢先进去订房间。”
严惜点了点头,等着陆大爷那边安排好了跟他一起进去。
“打扰了,请问娘子可是从云山过来的?”问话的小丫头还梳着双丫髻,抄手微微弓着身子。
这是哪来的小丫头?
春红稍微往前站了站,挡在了主子的前面,“你是哪位?问人家话之前是不是要自报家门?”
那小丫头微微抬起了头,她看向严惜,脸上露出个讨好的笑,“奴婢是苏家的,在此等云山来的贵客。”
苏家的?
严惜悄悄握紧了拳头,抬头往驿站里看了一眼,苏家的哪位等在这里?
她心儿无端狂跳起来。
陆屹川兴许是看到有人跟他们搭话,匆匆走了过来。
见严惜面上有些紧张,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春红躬身代严惜回话:“回大人,这小丫头说,她是苏家的,在这里等云山的贵客。”
陆屹川紧了紧握着严惜的手,低头看她。
严惜想着是不是苏夫人等在这里?她已经准备了那么久,突然之间要见面了,她仍然控制不住的紧张。
陆屹川对着那小丫头说:“我们是云山来的。”
那小丫头弯起眉眼,看向严惜说:“贵客们请随奴婢来。”
陆屹川牵着严惜跟了上去,桂娘弯腰将安儿抱了起来紧随其后。
那小丫头领着他们去了驿站的上房,走到上房门口她笑着对站在门口的丫鬟说:“娇蕊姐姐,我将贵客带来了。”
哪里还需要这小丫头多说,她看一眼严惜就什么都明白了,轻轻敲了两声房门,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禀夫人,人来了。”
屋里响起匆忙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先是露出一张朴素的脸。
她见到严惜嘴不自觉微张,这就是大姑娘啊,跟小时候没有多大差别,她眼泪无声落下,慌忙往旁边侧了侧身。
她身后露出一张满含期待,如暖阳般温柔的容颜。
一身秋香绿云锦暗纹对襟宽袖褙子,黛色罗裙,头上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支素玉簪子。
肌肤是养尊处优的莹白细腻,她嘴唇微微颤抖着,眼中已含了泪水。
严惜打量着屋里的人,屋中人也在细细打量着她。
两张相似的脸庞带着不一样的表情。
苏夫人是失而复得的激动。严惜茫然,心里有难言的复杂,陌生,看着又亲切。
这就是她娘啊。
苏夫人眼泪落下来,猛然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抱住严惜,“儿啊,我的儿,你让娘找得好苦。”
严惜被苏夫人紧紧抱着,虽然陌生,她还是忍不住跟着落下了眼泪。
苏夫人抱着严惜哭得悲痛,严惜听得心里酸楚,眼泪也止不住。
阿娘哭了,桂娘抱着的安儿被吓到了,他伸着手要他爹抱,陆屹川接过安儿,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们先回屋去吧。”
陆屹川吩咐了桂娘一声,桂娘牵着麦芽走了。
苏夫人紧紧抱着严惜不松手,她身后的婆子轻声提醒:“夫人,先进屋吧。”
被抱得呼吸不畅的严惜终于被松开了,苏夫人含着眼泪打量严惜,拉着她进了身后的屋门。
苏夫人眼中只有严惜,她没看到一旁抱着安儿的陆屹川。
徐妈妈留在后面,她屈膝向陆屹川行了一礼,“郎君请旁边屋里就坐。”
陆屹川看了屋里一眼,抱着安儿跟徐妈妈去了旁边的房间。
苏夫人拉着严惜回到屋里,她边哭边笑,眼泪擦也擦不完,抖着嘴唇哽咽地喊了声:“阿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