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惜往里间看了一眼，阵痛应该是越来越频繁了。
子时已过，这会儿已经是新的一岁。
没有往年的热闹，没有恭贺新禧的声音，严惜抱着手臂轻轻靠在外面朱红色的廊柱上。
城外正在跟叛军打着，到底是谁过来王府捣乱。
他们想干什么？莫非想……
生在皇家，子嗣比平常人家更加重要，莫非那些黑衣人想要一尸两命？
灵犀靠到墙上，望着严惜，“陆夫人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些黑衣人是哪来的？”
灵犀眼睛往上抬了抬，轻声叹息，“谁知道呢？京城里还有成年的王爷跟公主呢。”
不过公主不可能，她哥可是在那边看着呢。
齐王？
灵犀不知道，这京城里的弯弯绕绕太多，没有他们北边好，不过在北边她也没有了家。
小娘子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的悲伤。
严惜见她突然悲伤起来，也收回了视线。对于这个灵犀，严惜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是秦虞的女使，可是看她跟秦虞相处又不像主仆。
女使伺候人的眼力见儿她不怎么有，不过身手不错。
秦虞在厅堂里坐着，严惜跟灵犀在外面站着。
严惜让灵犀带她到屋顶看了看，在屋顶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四周万籁俱寂，王府里面府兵一直在巡逻。
该是没事了，严惜跟灵犀一块儿下来。
端王妃到底是生过孩子的，这胎并没有折腾太久，大概卯时初，里间便传来了响彻院子的哭声。
生了。
严惜跟秦虞都站了起来往里间门口走了走，就听到里面稳婆说：“哎呦，小郎君哭得可真响亮。”
是个小郎君。
好，真好。
两人相视一笑。
元日辰时，王府探子传来喜讯，叛军将领被大虞的将领一箭射中胸口，群龙无首叛军败退了。
宫中，不到卯时正，端王妃诞下一子的消息就送到了圣上跟前。
没过一个时辰，就传来了叛军败走的消息。
听完喜报，圣上连连夸赞：“这孩子是我大虞的福星啊。他一出生，禁军就打了胜仗。”
端王爷还没有回来，宫中的赏赐就送到了王府。
正月初六，败退的叛军被禁军马军司堵截，禁军大胜。
这次出战的都是皇城的禁军，用了一个月时间才将叛军全歼，圣上不是很高兴，不过还是大肆庆祝了一番。
京城的岁节是从初七开始的。城门全部打开，彻底解禁。鞭炮声整整响了一天一夜。
端王从宫里回来，看过王妃之后，见了严惜，他眼中只有赞赏：“阿颜，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严惜勾唇浅浅一笑，“王爷知道那日的刺客是谁派来的吗？”
端王收了笑意，眼睛微眯了起来，“城外被禁军严防，城内皇后一党除了安乐没人再能蹦哒起来。”
安乐公主？
端王摇头，轻声道：“不是安乐，不过其他人也蹦哒不起来。阿颜放心。”
端王回来了，陆屹川便赶着马车过来接严惜母子三人。将他们接回家之后，陆屹川便马不停蹄地又回了军营。
伤亡是有的，他还有后续的事情要处理。
胡家跑走的郎君被抓了回来，叛军首领孙彦虎等一众人也被抓。
抓到了孙彦虎，京城的一些老臣便想到了他是怎么做了北境守将的。
当初大虞跟北国打仗，李家军勇猛势不可挡，出战便打得北国军队节节败退。
李家军乘胜追击，眼看就要大胜，当年做枢密使的胡鸿山下令李家军撤退。
李家军无奈撤退，撤退不及被北国转头袭击，败下阵来。
眨眼之间由胜转败，将领李定胜被下大狱。
胡鸿山派了王又见监军，孙彦虎领兵抵抗北国来犯之敌。这次他们一鼓作气，大获全胜。
王又见被封了侯，孙彦虎成了北境的守将。
而跟凉州李家并称双李的李定胜一家，因着战败，男子斩头，女子发卖。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胡鸿山已死，当初存在的问题也有人敢说了出来，有人上疏为李定胜平反。
最终没能得到圣上的回应。
京城兰香坊，隐蔽寂静的房间里。
“有些事情急不得，胡鸿山虽已死，圣上还在。当初的旨意说到底是圣上下的，若是给你李家平反，就是逼着圣上承认自己有错。”
端王说完，便盯着面前的青年。
青年垂首拱手：“王爷说的是，君宁不着急。”
他真的不着急，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么几年。
“回去吧，安乐那里有情况，及时汇报。”
青年拱手随即从窗户边跳了出去。
端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身后的兰花图。
在圣上的这些儿女里，他的心是最不狠的，他没有想过要其他皇子皇女的性命。
可齐王狠呀，他看着人畜无害，竟然趁着叛军来袭，指使人去他王府想要断他血脉。
端王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叛军败了，过不了多久，废太子一家就会被送到皇陵去守灵。
那个孩子怕是不能留，留下来定然会成为祸患。
正月眼看就快过去，圣上下令将被废为庶人的先太子一家送去守护皇陵。
人还没有出发，李君宁就给端王这边送来了消息，说安乐公主掏钱请了一个江湖组织暗中护送。
江湖组织？他的皇妹可是给他出了个好主意。
废太子被送走了，废后被关去了冷宫。
六宫无首，储君暂缺。
谁会成为大虞的新皇后，哪个王爷会成为储君？朝臣私下里已经开始偷偷议论。
第378章 升官
二月二龙抬头，陆大爷升官了。
圣上论功行赏，陆大爷官升一级，由原来的六品副都虞候升为了五品的都虞候。
不管怎样，升官了就是好事，严惜让灶房做了一桌子好席面，他们自家坐在一起稍微庆贺庆贺。
严惜举起杯中酒，“我敬大爷一杯，庆贺大爷官升一级。”
陆屹川端起酒杯给严惜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身后春红刚给陆屹川和严惜满上，陆四爷跟着就举起了酒杯，“小四敬大哥大嫂。”
严惜笑着端起酒杯，三人碰杯吃了一盏。
安儿没有酒杯，他等春红转了一圈斟完酒，似模似样的吩咐：“春红姐姐，你给我倒一盏酒。”
春红抿嘴一笑，看向严惜。
严惜轻轻拍了拍安儿的背，忍不住笑：“你小孩子家家的吃什么酒。”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七岁了，已经是大人了，文夫子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也要敬爹爹一杯。”
这说的好像也没错，不过安儿还小不能吃酒，严惜让春红给他用酒盏倒了点茶水。
宁儿手里抓着个鸡骨头在啃，见他哥端着酒盏跑去了他爹跟前，他伸着手也要，嘴里喊着：“哥……哥……”
“宁儿，你还小，哥替你一块敬爹爹。”安儿说着举杯道：“爹爹，儿子敬爹爹升官了。”
陆屹川嘴角笑意甚浓，端起酒盏给他碰了碰。
他仰头一口饮尽，笑容甚是欣慰，眨眼间，他家安儿都这么大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饭罢，陆四爷留在主院厅堂吃茶。
严惜说：“前两日，端王府小世子满月宴，没怎么大办，只请了至亲的一些人。王妃跟小世子都好，两个都红光满面的。”
陆屹川接，“朝中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怕是因此才没有大办。”
是啊，废后一党牵扯甚广，总得慢慢清算。
严惜倒不是想跟陆屹川谈论国事，她只想趁此机会告诉小四爷一声，王妃很好。
陆四爷望着严惜感激一笑，而后看向陆屹川说：“我听说，这一次圣上擢升了不少武将。枢密院那边也空出了许多位子。今岁考评之后，怕是会有不少人能调入京城，二叔兴许也能从知县的位子上动一动。”
“现在来说，咱们谁都帮不到他，且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端王回京之后，一直没有正经的差事，他所招揽的大部分都是之前在凉州时认识的能人异士。
他能将陆屹川弄到禁军的步军司，收缴的武州水匪的那些金银珠宝起了作用。
端王爷将三分之一的东西都送给了圣上。
陆四爷如今在秘书省，不过他只是个校书郎，整日里不是整理文集，就是抄书。
如今圣上又在清算废后、废太子、胡鸿山他们之前的人，他们还是得低调一些。
兄弟两个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朝堂之事上，他们各自都忙，能坐到一起这么说话的时候也不多。
严惜拉走安儿让他回去歇下，去茶房吩咐人往屋里送些汤水，转去东厢房去看了看宁儿。
宁儿大了，睡眠也少了，这都如此晚了，他还精神抖擞地在床上滚来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