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拿出一个长条的黑漆木盒,当着严惜的面将她买的那支羊毫笔装进黑漆木盒里盖上盖子。
掌柜的收了严惜的两个小元宝,找给了她两块碎银子。
严惜非常宝贝地将木盒子抱进怀里,在伙计恭敬地送别声中出了奇宝斋的门。
“咱们就往前走吧,走过这一段有小路了再往东去。”
秋月领着严惜往前走,严惜突然之间看到路的西边儿当初她买药的药铺子。
药铺子门头上有三个黑漆描金的大字,当初她不认得,现如今她识得了,“安,世,堂。原来陆家的药铺名安世堂。”
秋月接了一句:“来了陆家这么久,你竟不知道陆家的药铺子叫安世堂?陆家主要就是做药材生意的听说安世堂在州府里也有铺子。”
严惜停下来,站在对面看了一会儿,没来由地就想到了当初她免费得的那几包药,也不知道她娘吃了那药后咳疾好了没有。
此时,日头正在头顶上,虽然已经入冬,正午的日头还是照得人暖烘烘的。
正午过,秋月带着严惜又到了城东的小街面上,路边儿有个杂嚼铺子,铺子面前的笸箩里放着风干鸡,鸭,兔,肚等杂嚼。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严惜也想买点儿吃食给李嫂子,彩蝶,还有春花,她多吃了一个肉包子,心里一直不得劲儿。
她身上除了两个碎银子还有四十文铜钱,怎么都够买的吧?
她拉了秋月的手,“秋月姐姐等一等,我去买些杂嚼。”
秋月顺着严惜的视线看过去,旁边正是一个杂嚼摊子。杂嚼也不算贵,十五文能买一份,秋月就微笑着领着严惜走了过去。
杂嚼十五文一份,东西不同,分量也不一样,严惜看了看买了分量多的猪杂。
当初让摊主给分了两等份,她将其中一份给了秋月,“秋月姐姐,这个你拿回去给春花姐姐吃吧。来了针线房之后,我也没空去灶房那边看她。”
严惜笑盈盈地不容拒绝地将那包杂嚼往秋月的篮子里塞,秋月便也收下了。
这丫头挣得不多,出手就是大方,当初春花拿着一只烧鸡回家,把她娘都吓了一跳,以为她从灶房里偷拿的。
后来她说是灶房的惜儿请她吃的。
春花憨傻,得了惜儿给她的烧鸡很是欢喜,她娘便没有让春花将烧鸡还回去,想着有机会了也让春花回她些东西。
谁能想到没过几日,她便来了针线房,温师傅还将人交给她带着。
也是因着那只烧鸡的缘故吧,她知道这丫头实诚,因而,从最开始就诚心待她。
真心相处的人,若是过于客气,情分就淡了,因而秋月也没有跟严惜拉拉扯扯,就收下了那半份儿杂嚼。
“今儿出来带回去这么多好吃的,春花定然高兴。”
两人没有在外面再吃东西,说说笑笑地往回走,走到下人院前面的角门,严惜跟秋月道别。
秋月说:“这会儿饭时已经过了,你这时候回去,灶房里定然没有饭吃。你跟我回去吧,在我家吃点儿东西再回去。”
后巷这边严惜只去过温师傅家,她还从来没有去过秋月家。
秋月既然邀请了,那她便去吧,不然回去真没有什么吃的。
后巷这边的院子有好的,也有不好的,秋月家的院子就是土墙土屋,院子里跑着几只鸡。
秋月推开有些岁月,门缝有门板那么大的破木门,堂屋里就有人走了出来,“是月丫头回来了吗?”
“娘,是我。我回来了。”
严惜跟在秋月身后,她之前的木盒子跟杂嚼,都用秋月的那个小包袱皮包着。
她抬头望堂屋看,有个老妇人手里拄着棍儿,走了出来。
待走近了,严惜发现妇人眼睛空洞,一直盯着一处也没有动。
秋月上去扶着那妇人,严惜笑着对她打招呼,“伯母好,我是跟着秋月姐姐做针线的惜儿,今日叨扰你们了。”
妇人无神的双眼,猛然间笑眯了起来,“惜儿啊。伯母知道你,快进屋来。”
秋月扶着她娘,她娘说:“家里到处娘都熟悉,不用你扶着,你快去招呼惜儿。”
秋月娘眼睛是看不见的,不过她很健谈,“惜儿啊,你们还没有用过饭吧?”
秋月:“娘,今儿回来晚了,陆家灶房那边已经没有饭了。我喊了惜儿来咱家吃了饭再回去。”
秋月娘:“那好,你快去做去吧。”
秋月去了灶房,秋月娘在堂屋里跟严惜说话。
严惜才知道,秋月娘年轻的时候也是绣娘,晚上熬夜做针线将眼睛熬坏了。
后面,她生春花的时候难产,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之后身子不好,眼睛也越发不好。
前几年,她生了一场病,眼睛算是彻底看不清楚了。
她说这些,就是告诉严惜,做针线的时候,别总是熬夜做。
严惜清脆应下。
秋月在灶房里做了几块死面的饼子,拿出猪杂包着,她们三人一人吃了一个饼子。
又做了野菜汤,严惜喝了一大碗。
今儿,她突然有种感觉,自家做的饭菜再是简单也比灶房里的饭菜好吃。
第48章 送礼
严惜在秋月家吃饱喝足才回来。回来之后,她将给周夫子买的笔放妥帖了,才将她拿回来的猪杂分成了两份。
一份留着给彩蝶,另一份等晚上大家都下值了,她拿去给了李嫂子。
李嫂子心中欢喜,嘴上却说着:“你留着自己吃就行了,我吃什么不是吃。”屋里没人,她还是压低了声音:“在灶房里也总能吃点儿从主子院里端回来的。”
严惜只笑笑,没有说什么。
严惜自己也是在灶房里待过的,荤腥的饭菜,主子即便吃不完也都赏给了身边的丫鬟婆子,能被端回来的就是不怎么好的东西。
且严管事,赵娘子还有个常嫂子她们三人把着灶房里的所有油水,怎么可能轮到李嫂子。
严惜知道,李嫂子也就是说说而已。
彩蝶还没有回去,严惜并没有在李嫂子这边待多久,送了东西就回去了。
等严惜从李嫂子那边回来,彩蝶刚巧也才下值回来。
严惜没有出去过,这是头一次出去,出去一次她将所有人都考虑到了。
她看到彩蝶,有些现宝一样,将桌上的荷叶包掀开来,“彩蝶姐姐,这是我出去买回来的杂嚼,这是给你的。”
看到荷叶包里是肉,彩蝶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惜儿,你这丫头真个好,出去还记得我呢。”彩蝶慌忙洗了洗手,拿起一块儿肉扔进嘴里,“嗯~,不愧是肉,真香啊。”
严惜坐在一旁笑,彩蝶嘴里嚼着,从里面拿了一块塞到严惜的嘴里。
两人高兴地吃着肉,听严惜说买了一整份儿,还分了秋月跟李嫂子,彩蝶兴奋地咋咋呼呼,“你怎么舍得?”
严惜开玩笑道:“我在路上捡着钱了。”说完,两个人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世事无常,好像看不得严惜过得好一样,她一句玩笑话,被人听去,给她招惹来了麻烦。
翌日,早起。
严惜想着中午要去给周夫子送羊毫笔,她特意换了身七成新的衣裳。
洗漱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骂娘,这在下人院是极其平常的,她也没有在意。
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人骂的更大声了:“挨千刀的小娼妇,吃了用别人的钱买来的东西要糟心烂肺的……”
那人还骂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严惜不愿意听进耳朵里,快走了两步去了针线房。
晌午,严惜快速用了饭,回去拿了她给周夫子买的笔,就往族学那边跑。
路上碰到两个人,对着严惜指指点点,严惜不觉着她们在说她,因而并没有当回儿事。
她一路跑到族学杏林院,又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留青。
严惜心里纳闷:大爷怎么总是来周夫子这边。
陆大爷在这里,严惜想先回去,可是周夫子月底就走了,或许他提前走也不一定。
他真走了,她到哪里去找他,到时候这么贵的笔再送不出去可怎么办?
这么想着,严惜抱着木盒,喊了留青一句:“留青哥哥。”
小女娘声音清脆,留青寻着声音看过去,见是严惜,他忙跑来了严惜跟前:“你怎么又过来了?”
严惜抱着木盒伸头往里面看,她问:“大爷在这里。”
“嗯,大爷跟周郎君说话呢。你找周郎君?”留青跟严惜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怀里抱着的盒子。
他看了一眼那盒子,看着她挺宝贝地抱着,便说:“要不我给你通传一声。”
如此正好。
严惜笑着道:“谢谢你。”她笑得眉眼弯弯,红红的嘴唇儿泛着光泽,好似盛开的花瓣。
留青看着这样娇美的小女娘,感觉被大爷骂一顿都是值得的。他傻笑着转身,跑去门口通传:“大爷,惜儿过来寻周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