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屹川淡淡一笑:“母亲不用担心。”
这么个情况,她怎能不担心。
好端端的儿子,优秀的儿子被人在亲事上摆了一道。
贾氏紧握扶手,过两日她得回趟娘家,再去问问她爹,看看姜女医的这个诊断对是不对。
贾氏感觉嗓子很干,端起茶盏吃了口茶。
陆屹川面上淡定,其实后槽牙都快要咬碎。若不是二表兄玩笑说他有隐疾,他还想不到这层。
只以为作为官家女的吕氏看不上他商户出身,不满意这桩婚事,或是她心中另有所爱。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有隐疾,姜女医说得隐晦。
根据以往种种,他大概能肯定。
陆屹川收了心中的怒火,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静下来一想,有些事情就明了了。
吕家将人嫁到他陆家来,断定可以拿捏住陆家,让自家闺女有个正常的人生。
陆家想要送自家的生药进宫成为御药,被州府各种打压也都有了原因。
吕家为了吕氏,不愿陆家起势。
贾氏见陆屹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斟酌着开口:“川儿,娘想着过了明儿就去趟你外祖家,向你外祖父确认一下,这姜女医诊的可有误。若是真如她所说……”
贾氏顿了几息,狠下心说:“无子乃是犯了七出之一。”
陆屹川基本可以断定姜女医的诊断无误,他说:“母亲别去烦扰外祖父了。这事儿子自己会处置。”
怎么处置?休妻?还是和离?
贾氏心里犯嘀咕,忙问:“你要作何处置?”
陆屹川无比冷静:“陆家如今还不能与吕家抗衡,吕氏暂时还动不了。”
果然,吕家知道能拿捏他们才嫁了闺女过来。
吕氏动不了,孩子也能找妾室来生。
贾氏眼睛一亮,“山儿的亲事忙完了,明儿我就踅摸着给你纳个良妾进门。”
“儿子不纳妾,母亲不用费心。”
“都这样了,你还不纳妾。跟你同岁的铁锤,儿子都生三个了。你那个八阿婆一心想着将她家的孩子过继进来咱家。如今,满陆家庄都谣传你不能生。”
说着说着贾氏眼泪冒了出来,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容反驳地硬气:“不管是通房还是妾室,你身边总得有一个。”
怕他吕家做甚,自家闺女不能生,还不许她儿子纳妾?
知道吕氏有隐疾,贾氏底气都硬了。
“天色不早了,母亲早些歇息吧。这件事只你知我知,母亲万不可说出去。至于子嗣,儿子心里有打算。”
陆屹川说着站了起来,对着贾氏拱手一礼后,退了出去。
贾氏脸上带着薄怒,总说打算,都打算一年了,还是一如往常。
陆屹川有自己的打算,贾氏也有她的打算。
她也没有劳师动众地去外面给他寻良妾。这日趁着姜女医在,她喊了全家的仆妇丫鬟排队把平安脉。
“大太太,这是姜神医把脉的记录,上面将月事规律,气血通畅,身量适中的丫头都圈了出来。”
宋妈妈说着,将手中的几页纸递给了贾氏。
贾氏接过来,眼睛专找被画圈的看,家中仆妇近百,被画圈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
贾氏眉头拢起,不满道:“咱家这些人身体就这么不好?”
宋妈妈忙回:“只圈了姑娘家。”
明白了。
贾氏重新将视线落回纸面上,看到春花的名字,她又不高兴了。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春花是灶房的一个粗使丫头吧。好像脑子也有些蠢笨。”
宋妈妈低首不语,她只管按着要求做事,其他的还得由主子做主。
“拿笔墨过来。”
笔墨拿过来之后,贾氏在春花的名字处打了个叉号。
挑挑拣拣之下,只剩下四人,二奶奶身边的贴身丫鬟小喜,青林院一个三等丫鬟阿兰,伺候花草的彩蝶,还有一个老太太院里的惜儿。
贾氏反复看了看被圈起来的几人,而后蹙着眉,将小喜的名字划掉。再如何没人也不能将二媳妇的贴身丫鬟送到老大身边去伺候。
阿兰原就是青林院的,年十四,签了卖身契的,三等丫头,勉强可以吧。先留着。
彩蝶,年十七,一个伺候花草的……
年岁挺合适,贾氏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在彩蝶的名字上打了叉。
没有经院里的妈妈调教过,兴许粗鄙不堪,川儿不一定欢喜。
即便着急也不能随便,这可是为长房长孙选生母。
惜儿,年十五,年龄倒是正合适,只她好像没有签卖身契。
不妥,贾氏犹豫了一瞬,在严惜的名字上打了叉。
如此大费周章,就挑出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贾氏不甚满意。
第109章 惜儿
贾氏的不满意在见到阿兰之后达到了顶峰。
阿兰身量儿适中不高不矮,长得也算清秀,就是这丫头看着一副老实过头的样子。
进了屋给她见过礼,人就老老实实地站着,头都没有抬起过。
畏畏缩缩的,若是以后的孩子也这么不顶用可怎生是好。
贾氏挥手让阿兰退下,之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偌大个陆家连个像样的丫头都找不出来?
贾氏愁得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她停下来盯着宋妈妈说:“不然将花园的那个丫头喊来看一看?”
宋妈妈抬头望向贾氏,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轻声说:“太太还记不记得当初为二爷请来的那位全福太太?”
贾氏凝着宋妈妈,马上说:“当然记得,陆家庄的荷花嫂子。”
宋妈妈轻轻颔首,道:“就是那位全福太太。那日,太太跟老太太还有那位一起在梧桐院商议为二爷迎亲的事。闲暇下来吃茶的时候,老奴记得全福太太盯着惜儿好一会儿,后面说了句‘这丫头生了副宜男旺家之相’。这样的话。”
闻言,贾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问得有些急切:“荷花嫂子她真这样说?”
宋妈妈忙答:“老奴记得真真儿的,不会出错。也是那丫头长得出挑,老奴才记得这样牢靠。”
陆家庄的荷花嫂子,若是她记得不错的话,她娘家爹好像是给人看相的。
作为家中女儿,即便没有特意跟着她爹学,也该懂得一些。
若是她这样说,那便十拿九稳,兴许惜儿那丫头真有宜男旺家相。
贾氏因着这句话,又考虑起严惜来了。
惜儿那丫头,会读书识字,针线活又好。最重要,她样貌出挑,陆家的一众丫头里她能排首位。
身段儿也好,不过才刚及笄,腰身儿就显出来了。这样的小娘子出了陆家定然是别人抢着要娶的。
如此看来,这丫头真是最合适的。差点儿就错过了。
签不签卖身契的无所谓,只要她同意,即便没有签卖身契也是能去给川儿做通房丫头的。
惜儿长得好,时日长了两人有了感情,说什么不纳妾,到时候也不作数了。
要是纳妾,这丫头并没有跟陆家签卖身契,直接就可以抬为良妾,这不比签了卖身契的丫头强。
如此好的事,她竟然没有想到。
哎呦,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将这丫头的名字给划拉掉了。
想通了之后,大太太不生气了,带着宋妈妈就去了梧桐院。
梧桐院里,严惜拿着纸笔在画八段锦的动作。
柴火棍儿一样的人儿,严格说起来都不能称之为画,可是她画的一连贯的动作,老太太都能看得懂。
惹得老太太不住夸她:“惜儿这丫头,怪有法子的。”
海棠在旁边笑:“惜儿啊,除了玩不好推枣磨,还真没有能难住她的。”
吴妈妈坐在门口做针线,听到她们的说笑声也跟着抿嘴笑。
突然,眼前一暗,她抬头一看,大太太带着宋妈妈就到了跟前。
她放下针线笸箩笑着站了起来,“大太太来了。”
贾氏笑着进屋,走到几人跟前,“呦,这画的什么?柴火棍儿一样。”
海棠恭敬站去了一旁,给大太太留出很大的空来,严惜听到大太太的声音,放下笔蹲身向她行了一礼。
老太太笑着对贾氏说:“媳妇,你仔细看看。”
贾氏心思不在八段锦上,她没能看出个所以然,“老太太可难住我了,我看着这像是什么招式。”
老太太哈哈大笑:“是啊,八段锦的招式。”
老太太招呼贾氏就坐。严惜忙着收拾桌子上的笔墨纸砚。
贾氏也不说话,打量的眼神一直往严惜身上瞟。
这丫头是个朴实的,她每次过来,看到她都穿着陆家给下人做的衣裳。
陆家那些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妈妈,大丫头,主子赏的都有衣裳,布匹这些,她们倒是用不着穿针线房发下来的衣裳。
她倒是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