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晖对自己冷嘲热讽了一番,将那些负面情绪压下。
大喜之夜,他初次见到荣蓝,他的妻主。
那是一个生得还算清秀胆小自卑的少女,挑开他头上的喜帕,与他四目相对后,少女便满面通红地跑开了,留他一人怔怔地望着大开的房门。
他并非没有感激之心,也不会矫情,故此,无论他的妻主是什么样的人,他都要一生相伴。
柴晖嫁过去后,方才知晓,荣蓝的父母死得早,留她一人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荣蓝本人又生性胆怯,怕与人交往,干活也不怎么成器,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的,还常被村里一些人欺负。这次是她的一个族姑出面,与柴晖村的村长交涉,让荣蓝拿出她父母留给她娶夫郎钱给柴晖安葬父母,换柴晖相嫁。
说实话,柴晖对荣蓝是很不满意的,他的这个妻主,实在是太没有女子气概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还不如他这个男子!
他少时,也只是性格开朗些罢了,与荣蓝成亲后,却生生将自己当个女人使。一年时间,他很快学会了种庄稼学会了插秧,像女人一样肩挑手提。甚至还经常在村里某些人欺负荣蓝出面与人对吵。
村里人常常也对他生出些同情来,没办法,谁让荣蓝这姑娘干不好农活呢?
夜深人静之时,柴晖回首少时那些希冀幻想,自嘲地想:我没有遇到那样一个妻主,于是,我只好自己成了那样的人。
他与荣蓝,说是夫妻,到不如说是兄妹更贴切些。
再后来?
某天他下地会来,听说荣蓝被人推下了村口那条河里,被救起后一直昏迷不醒。柴晖当即三魂丢了两魂半,急匆匆地跑回家。荣蓝脸色苍白浑身冰冷的躺在床上,族婶请来的大夫松开她的手,对他摇了摇头。柴晖霎时一个激灵。
可谁都没想到,就在这时,被判了死亡的少女忽然呻吟了一声。
柴晖急忙奔过去,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少女睁开了眼睛,目光在扫了一圈屋子之后,落在他的身上,茫然地看着他。
柴晖长舒了一口气,颓然坐在床边,“你醒了?”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谁要敢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怎么就那么蠢让人欺负?这次你运气好,没有……那要是下次运气不好,你就死了!你就死了知道吗?”
少女沉默地看着他,任由他一直教训着。
等他终于平复下心情时,她静静地开口,“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柴晖目瞪口呆,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对方的头,口里念叨着,“不会是发烧了吧?”
荣蓝当然没有发烧,她望着柴晖,道,“我身上的衣裳是湿的,你能给我找套干的吗?”
柴晖恍然,“哦哦,你等一会儿。”
从那天起,他惊讶地发现,荣蓝自从落水过后,性子也像是变了一般。原本不怎么干得好活的人,开始跟着他下地,让他教她怎么种庄稼。在家里的时候,也经常打扫家务、做菜做饭,她不仅做,而且还做得挺好的。时不时地还会去河边钓鱼回来改善伙食。
按理说,这人变得能干了,两人的日子也就该越过越融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柴晖总是喜欢同她吵嘴。
也许是因为虽说荣蓝慢慢地变得不再像以前那般胆怯了,却还是不太喜欢说话,他也看得出来,荣蓝挺喜欢安静的。他呢?他也不是性格温和的男子,喜欢看热闹,喜欢八卦邻长里短的一些琐事。似乎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们都合不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
一次,柴晖与村里一个男子吵了起来,起因也是些小事,但两人吵得挺厉害。对方讽刺他,“柴晖,你这样的男人哪里有人家夫郎的自觉?你家荣蓝可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躲在你身后的笨姑娘了,小心她以后不要你,重新娶个人进门,呵呵,你可别一个人躲起来哭。”
柴晖当时毫不客气地反讽了回去,心里却是忍不住抖了抖。
他想,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多半算是因为她,她凭什么不要我?凭什么?
两人吵着吵着险些打了起来,给旁边的人拉开了。
柴晖回到家时,荣蓝已经做好了菜,正往桌上端,见他进门,也没多说什么,去厨房里端来了米饭。
吃饭时,荣蓝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脸,不等他惊讶,她问,“你的脸怎么了?”
什么?柴晖疑惑地看她。
荣蓝起身,去屋里取来膏药,“你脸上有伤痕,我给你上点药。”
如果是平时,柴晖定然会讽刺她一句,这次却是一点都没动,任由荣蓝给他上药。
少女动作小心,温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他脸上的肌肤,一点一点将药膏涂抹均匀。
从父母去世后,似是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柴晖慢慢地转过头去。许久,他鼓起勇气问道,“荣蓝,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夫郎?”
他只是做了他需要做的一切,在自家妻主不能支撑起这个家时将它支起。但他也知道,和别人家温顺的夫郎比起来,他实在是……
没有哪个男子会不在意……
荣蓝放下药膏,久久地没有回答。
柴晖自嘲地笑了笑,就在他准备转移话题之时,听到少女静静地开口。
“我很庆幸,遇见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