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一双神采飞扬的大眼睛,咕噜噜转着,看着有几分肖似谢瞻的神韵,可谓打了先前那些私下嚼舌根,质疑沈棠宁腹中孩子血统的搬弄是非的人的脸。
今日来吃满月酒的宾客众多,王氏把谢家的亲戚,平日里交好相熟的人家都请过来了,一大家子济济一堂围着圆姐儿。
圆姐儿不惧生人,胆子大极了,见着人就咧嘴笑,漏出一排软红的牙床,在祖母的怀里都敢去揪一旁祖父的一把美髯,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连连称赞虎父无犬子。
三五个贵妇人围在沈棠宁身边七嘴八舌,手中举着酒盏给沈棠宁灌酒。
几人起哄起来,那酒盏硬是往她嘴上去堵。
沈棠宁一向酒量浅,何况她近来偷偷给圆姐儿喂奶,本来奶水就不多,不宜吃酒。
蒋氏见沈棠宁为难,便劝道:“你们别灌了,二弟妹既不爱吃酒,咱们又不是男人,以茶代酒便好。”
沈棠宁感激地看了一眼蒋氏,正想端起来桌上备好的茶盏,谁知苏氏却突然压住了她的手腕。
“大嫂这话就说笑了,咱们这酒都是果子酿成的,劲儿又不大,何况这样高兴的日子里,大家喝两口热闹热闹怎么了?”
“咦,沈妹妹你难不成是悄悄给圆姐儿喂奶了,这才不敢吃酒的?”
苏氏拈着帕子笑道:“要姐姐我说呀,妹妹你千万莫做傻事,坏了规矩。咱们镇国公府可不是那等破落的小门小户,学那等无知妇人亲自哺育儿女?那是奶娘这些下人才应该做的事情,否则不光惹得婆母不快,走了身材,到时候又如何抓住夫婿的心?”
苏氏的弦外之音,无非暗指沈棠宁是破落户出身,沈棠宁就算泥人捏的,也不可能无半分气性。
只是她不愿当众生出事端,挣开苏氏的手道:“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四弟妹费心了。”
“呦,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苏氏瞥着她冷笑道:“沈妹妹,我左不过就是想提醒提醒你罢了,你还年轻,正该多要几个孩子的时候,以世子爷的容貌才干,外面的红颜知己必不会少了。”
朝着不远处使了个眼色,“瞧见没,那位汝阳郡主可是天潢贵胄,对二叔倾慕已久,这酒可以不吃,但妹妹可得想法子抓住了夫婿的心才是!”
“这酒我替她吃了。”
忽有一人挡在沈棠宁的面前,接着,从沈棠宁手中抽过的酒盏便一饮而尽。
众人被一惊,忙扭头去看。
只见来人身高七尺,面容俊美,气势凌厉冷峻,不是谢瞻又是谁。
他这般立在沈棠宁身侧,凤眼微眯,面上却无一丝表情笑容,大家心里看得皆是犯怵,哪里还敢多言,纷纷闭嘴。
谢瞻对蒋氏点了下头。
“大嫂,团儿她不擅饮酒,今日这酒我都替她吃了,您不会介意吧?”
苏氏出身名门,祖父曾为天子之傅,父亲为台州总兵,性格却张扬跋扈,蒋氏不喜苏氏,却也不好插嘴,这会儿见谢瞻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忙笑道:“哪里哪里,还是二叔晓得疼媳妇,这才分开多久就过来寻人了?”
“幸亏我过来寻了,否则还不知道她得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谢瞻握住了沈棠宁的手,余光冷冷瞥着苏氏道。
沈棠宁挣了一下,便再度被他宽厚的大手掌紧紧地包裹住了。
他这话实在意有所指,苏氏终是没忍住,立即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委屈道:“二叔你这话什么意思,不过是劝酒而已,我等何曾欺负过她了?她若不愿吃,不吃便罢了!”
谢瞻扫了眼苏氏,不咸不淡道:“你急眼什么,我说是你欺负她了?”
苏氏涨红了脸,“我,我……”
谢瞻问蒋氏道:“大嫂,你可知四弟妹姓什么?”
蒋氏有些糊涂了,“二叔忘了,三弟妹姓苏。”
谢瞻嗤笑一声,“原来如此,我还当三弟妹也姓沈,想了半天也不曾记起,沈家何时有了你这门姓苏的亲戚,不然这世子夫人你的二嫂,怎么就成你的妹妹了,莫非你爹当初还背着你娘给你多生了个流落在外的亲姐姐?”
苏氏何曾被人挤兑得如此下不来台过,登时气得俏脸是一阵红一阵白,扭头一见到门口谢三郎过来,仿佛见到救星般冲上去挽住谢三郎的胳膊,抹着眼泪儿就哭哭啼啼了起来。
“三爷你可算来了,我不过是见二嫂年纪比我小,便唤了几声妹妹,竟没想到惹得世子爷不快,我们二房是比不得长房勋贵,可世子爷也不能这般欺负我一个妇人啊!”
谢三郎却没如以往搂着她小意安慰,反而沉着脸质问道:“那你刚刚为何非要灌二嫂吃酒?”
苏氏辩驳道:“你凶什么,我劝酒何时成了灌酒了?你们男人在酒桌上难道不也是如此吗,为何我劝酒倒成过错了?”
此时在里间逗孩子王氏与谢璁也听到了下面的动静,打发人过来问话,生了什么事。
谢三郎说不过妻子,为难地看向谢瞻道:“二哥你看……我想阿苏也不是有意的,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这事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
“没出息的东西,连个妇人都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