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追风所言,他面色微沉,伸出手。
追风立马将调包回来的密信交到主子手里。
李承翊展开信件没急着看内容,先透过光,去看四角上陇西军印记。
“果真与苏照棠仿造的,没什么区别。”
他放下信喃喃自语间,又问:“陇西军现在何处?”
追风答:“属下回返时,其军已行至雕营地界。”
“雕营么……”
李承翊目光落到地图上,默默盘算。
沈三桂若急行军,两日即可回陇西。
苏照棠竟能拖得他六日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不过拖到这般境地,沈三桂的耐心怕是已接近极限,苏照棠再刺激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念及此处,他当即道:
“传令下去,信王府自今日起,闭门谢客。
逐雀你留下,在我回来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门!”
逐雀闻言脸都白了,忙劝道:
“郎君,您伤势未好全,不宜长途奔袭啊!
您已经派了不少人暗中跟着沈三桂,苏娘子定会无恙。
而且若是一个不慎,您的行踪被陛下察觉……”
逐雀话未说完,见主子转头冷眼看来,立马抬手捂住嘴。
追风嫌弃地看了一眼同伴。
逐雀看到,立刻叫起来:“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这次话都没说全,乌鸦嘴肯定不灵!”
追风挑了挑眉,好似在质疑。
逐雀冷哼一声:
“你质疑也没用,郎君就是信我!
“有我看着王府,别说苍蝇了,我保证连一只蚂蚁都不会放进来!”
追风立刻收回目光,走到主子身边:“属下去备马。”
逐雀:“……”
李承翊摆了摆手,让追风下去准备,抬头望着窗外高悬的太阳,眼里一片淡漠。
他清醒得很。
苏照棠是又帮了他一把,但还不至于让他冒着暴露的凶险,亲自去救她。
真若如此,他如何对得起那些追随他多年的黑翊军将士?
苏照棠的事,他唯尽力二字,但沈三桂不行。
父皇若是通过分化陇西军,收回沈三桂手里的兵权。
日后事不可为,走到最坏的那一步,那陇西军就会成为他最大的阻碍。
所以,沈三桂必须死。
只有他死了,陇西才能维持现状,为他争取时间。
为保万无一失,他得亲眼看到沈三桂死透,才能放心。
……
陇西元家的反应,和李承翊的打算,苏照棠统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快要撑不住了。
在京城地界时,有大舅舅送亲同行,她装病拖延时间,沈三桂即便不满,也只能受着。
但她心中也清楚,这算不上好事。
大舅舅出面,是让她轻松拖延了几日。但也让她原本的谋划,全都失去了作用。
沈三桂被苏晟压了一路,早已不是戏弄的心态,只余满腔怒火,亟待发泄。
果然等出了京城界碑,苏晟父子离去,沈三桂立刻原形毕露。
短短一日内,沈三桂就手持九节鞭,连闯马车五次。
若非有外祖母的武婢们护着,又有将领劝说沈三桂继续赶路,后果怕是已相当惨烈。
不过即便如此,沈三桂依然没有放过她。
他似乎找到了新的乐子。
行军时,他刻意驾马与马车同行,时不时调整战马,冲撞马车周围的武婢。
每到军队停下休整时,他便拿着鞭子到马车旁边转悠。
连续两日下来,武婢们早已疲惫不堪。
第140章雨夜杀机
噼啪!
深夜,鞭响炸开,穿透车窗灌入耳中。
车内,刚睡下不到半刻钟的苏照棠陡然睁开双眼,露出满眼的血丝。
“苏照棠!你一个和离过的贱妇,给本王装什么矜持?”
“你若识相,就赶紧滚出来服侍本王!否则你的这些武婢们,可活不到陇西,哈哈哈……”
沈三桂猖狂笑声不断。
苏照棠轻轻吸了口气,按下琼枝阻拦的手,起身掀开车帘。
沈三桂看到火光照耀下的女子,顿时眼前一亮。
“美人儿憔悴了不少,当真是我见犹怜呐。
快过来,让为夫好好疼疼。”
这般做派,与土匪无异。
武婢们气得咬牙切齿。
方才不慎受了一鞭的武婢,捂着手臂靠到马车边,愤声劝道:
“县主,您千万别听他的话!
这点挫折,对我等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用武婢劝,苏照棠也不可能答应沈三桂。
沈三桂可不是言而有信之人。
她若顺了他的意,武婢们只会死得更快。
她抬眸直视沈三桂,目光冰冷:
“郡王殿下,您威胁也好,利诱也罢,妾身绝不从命。
大虞礼法不可废,你我一日未至陇西成婚,我便不能算是您的妻。
更何况,您口中所谓的服侍,与军妓何异?
您不要脸,妾身可还得顾着国公府的颜面。”
沈三桂没想到苏照棠受了这么多天精神折磨,语气依然这般强硬,丝毫不见退让。
他甚至无法理解,苏照棠分明已是他的掌中雀,阶下囚。
她坚持这些礼法,一直不肯委身于他,除了惹怒他,还有何用?
他冷笑一声:“冥顽不灵!”
罢了。
到底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那些手段,不方便拿出来。
照现在的行军速度,再有两日,他就能回到陇西。
到那时候,他倒要看看,苏照棠的骨头有多硬!
他袖袍一甩,转身去了临时驻扎起来的营帐。
苏照棠微松了口气,坐回马车里,拿出林素心准备的伤药,让琼枝将刚才受伤的武婢喊进来,亲自给人包扎。
武婢这两天见过不少同僚受伤,被主子叫进马车上药。
但轮到自己,还是受宠若惊。
“县主,这点小伤对奴婢而言算不得什么。
夜深了,您该抓紧时间睡会儿。
不然等郡王睡醒,您又要不得安宁了。”
苏照棠勉强笑了笑:“你说得对,那我包扎得快些。”
武婢自五岁起,就没再流过泪了。
可现在听着主子的话,她竟有种流泪的冲动。
她们这些人,本就是长公主殿下培养的死士,自小在残酷的训练中长大,何曾受过温暖关怀。
更何况关怀她的,还是应该漠视她们的,高高在上的主子。
能为这样的主子去死,她似乎也没什么不甘心的了……
苏照棠自是不知武婢的想法。
沈三桂下令禁止陇西军帮她们扎营,武婢们无处安身。
好在马车足够宽敞,也幸亏这几日都没下雨。
她替武婢包扎完,就按照原来的安排,让一部分武婢进来马车里同睡。
剩下一部分则在外守夜,提防沈三桂偷袭。
没过多久,马车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苏照棠睡得极浅,立刻被雨声惊醒,柳眉蹙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连忙从马车箱格里抽出几把伞,递给马车边守夜的书舟。
书舟连忙接过,低声道:“姑娘,离天亮还早呢,您再睡会儿。”
苏照棠轻嗯一声,放下帘子,眼里却没了睡意,柳眉紧蹙。
她静静坐在马车中,外边的雨声越来越大。
等到天亮时,已如瓢泼。
如此大雨下,伞根本不顶用,马车外的人全都淋成了落汤鸡。
不多时,一名陇西军过来,语气恶劣的传令:
“郡王有令,今日正常行军,快些跟上!”
苏照棠没有与之争辩,不过白费力气。
她立刻做出应对,让所有受伤的武婢进了马车,给她们换了衣服。
未受伤的,随马车行军。
沈三桂从副将嘴里得知后边马车的动静,舔了舔的嘴角,眼里尽是兴味。
这苏照棠,性子真不是一般的刚烈!
他真是越来越期待,她看到自己那些宝贝后的反应了。
“传本王令,全军加速,本王要在天黑前看到陇西城!”
他一声令下,陇西军行军速度立刻快了一倍不止。
然而随着雨势继续加大,行军没过多久就又慢了下来。
直到天黑前,也只赶到阳周与陇西的交界处,距离陇西城还有上百里。
老巢就在眼前,沈三桂也不急了。
下令扎营后,他披上蓑衣,就拿起鞭子,兴致勃勃地朝落在队伍最后方的马车走去。
隔着雨幕,他远远便看到马车外的武婢们浑身湿透,一个个筋疲力尽,靠在马车边休息。
沈三桂当即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他就不信这群贱婢淋成这副模样,还能拦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