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街坊们就没见季将军出过府,那些宗族也没出来。”
苏照棠听到这里,轻声一叹。
虽未亲眼所见,从书舟描述里,她也能窥见其中经过。
季浪这个人,怕是不成了。
她再嫁,只是为了给自保。得知此消息,倒也不伤心,只是觉得可惜。
像季浪这般合适的再嫁人选,京城里少之又少。
也不知惜朝那里,收获如何。
正如此想着,下人慌张来报:
“县主,门外忽然来了一群男女老少闹事,说要见您。
您若不见,他们就赖着不走了。”
书舟神色一凛:“姑娘,恐怕是季氏宗族的人来了。”
苏照棠柳眉轻挑,瞬间猜出那群人的用意,轻哼一声,道:
“就说我在午睡,让他们等着。”
书舟侧头看了一眼外面毒辣的太阳,眼里闪过笑意。
“是!”
一个时辰后——
县主府门外,季氏宗族众人站在太阳底下,一个个晒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有人恨恨出声:“什么午睡我看这棠乐县主就是故意晾着我们!”
“时至大暑,太热了。宗长,再这么晒下去,我怕有人撑不住。”
“怕他干甚,直接闯进去!”
“都闭嘴!”
队伍最前面,黑衣老者的衣服早被汗水湿透,黏在身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其脸色却是异常冷肃:
“别忘了我等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
要是擅闯县主府,我们下牢狱也就罢了,连累到浪儿的前途,可就失了初衷了。”
此话一出,众人眼里的蠢蠢欲动,立刻消了下去。
其中一个老妇人忧心忡忡,“宗长,我怕再等下去,浪儿该醒了。”
黑衣老者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身后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向两边打开。
书舟从门内跨了进来。
看在这一个时辰里,季氏众人只干等没闹事的份上,他抬手给了个笑脸:
“诸位,我家县主醒了,请各位入内一叙。”
黑衣老者却是大手一挥,“不必!请你家主人出来,老朽说两句就走!”
书舟脸上笑容微淡:
“季家宗长,我家县主知道您过来的用意,您也不必想着利用舆论倒逼。
上次丰宁公主殿下,干了您心里想干的事,被陛下罚了一年俸禄。
您也不想季将军被连累吧?”
此话一出,季氏宗长顿时变了脸色。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敢出声。
气氛沉寂少顷,季氏宗长低叹一声,道:“烦请小哥带路。”
书舟脸上笑意重新浓郁起来:“请!”
不多时,一群人来到花厅。
苏照棠正坐在主人位上用茶,动作从容不迫,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矜贵之感。
看到来人,她放下茶盏,抬眸轻笑:
“本县主自从陇西归来,身子尚未爽利,便有了午睡的习惯,倒是让季宗长在外久等了。”
她话里客气,却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
季氏宗长被她通身的气势所摄,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下意识就低了头:
“哪里哪里,是我等贸然来访,惊扰了县主。”
在他身后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不明白向来强势的宗长,在县主面前怎么可能老鼠见了猫似的?
“季氏宗长果真是通情达理之辈。”
苏照棠笑赞一声,眯起眼睛:“我睡醒听到下人来报,还以为宗长要在门前大闹一番,迫使本县主与季将军断了交情呢。”
此话一出,季氏宗长额头冷汗立刻冒了出来:
“草民不敢!只是我季家祖坟冒青烟,只出了季浪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实在经不起一丝风浪。
还望县主高抬贵手……拒了季浪的提亲吧!”
第156章婚事作罢
花厅里一时陷入寂静。
苏照棠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垂下的眼眸里微芒一闪。
季宗长的话,很有意思。
他要让自己拒了季浪的提亲,而非再去纠缠季浪。
换言之,他们这群人呆在季府两天,并未成功打消季浪提亲的心思。
于是他们不得不使手段,设计季浪令其无法脱身,再跑来她这里搅黄这门婚事。
所谓让人一寸,得理一尺。
虽说她已无意季浪,但也不想让这群人轻易得逞。
念及此,她放下茶盏,眉眼间再无笑意,只余冷淡:
“季宗长的意思,是在说本县主克夫?”
季氏宗长身形一震:“老朽并无此意……”
“你就是此意。”
苏照棠目光锐利起来:“否则,老丈那句担不起一丝风险,何解?”
季氏宗长顿时语塞:“老朽……”
“你们这些男子,可真有意思。”
苏照棠哂笑:
“从前亡国了,你们怪妖妃祸国;战败了,你们怪红颜祸水。
左右只要百姓吃苦,生灵涂炭,便都是内宅女子的错,掌权者反而无罪一身轻。
掌权者愚弄世人也就罢了。
你们这些给人当长辈的,竟也将这一套荒谬的说辞,套在晚辈身上,真是不知所谓。”
季氏宗长被说得面红耳赤,甚至觉得,苏照棠说得十分有理。
可事关宗族前途,他不能赌。
他深深鞠了一躬,哀求道:“县主便权当我这个做长辈的糊涂,成全老朽吧!”
苏照棠定定看着面前的老人片刻,语气放平:
“本县主生平,最不喜麻烦。
他人是不错,奈何有你们这一群长辈。
本县主可不想日后季将军上了战场后,哪次磕了碰了,都要被你们指着鼻子骂克夫。
左右季将军尚未提亲,此事作罢就是。
书舟,送客!”
季氏宗长大松了口气,再次深深行礼:“多谢棠乐县主!”
季氏其他族人,自打进了花厅,个个噤若寒蝉,没敢开口。
听到这句,众人皆是神色放松,纷纷跟着道谢。
等到出了县主府大门,有人笑起来:
“太好了,季浪娶不到棠乐县主了。”
“棠乐县主看着好凶,我方才都没敢说话。”
“是啊,棠乐县主人威严是重,但意外地挺好说话。”
“棠乐县主不会是诓我们,事后再反悔吧?”
“不可能,棠乐县主那样的人,一看就是一言九鼎。”
季氏宗长身边的汉子也笑道:“太公,没想到此行这么顺利!”
季氏宗长听着,脸上却没什么笑脸,甚至隐隐有些后悔。
虽然方才被狠狠骂了一通,他还是否认不了棠乐县主的优秀。
此女出言一针见血,处事果断,眼里全然没有寻常闺阁女子的优柔寡断,隐有大将之风。
如此女子,季浪若能娶回家,说不定……
念及此处,季氏宗长连忙晃了晃头,将脑海里可怕的想法驱逐出去。
棠乐县主命硬,连身为一方诸侯的陇西郡王都能克死,季浪那小身板怎么受得住?
他的决定,不会有错!
他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回府!”
季府厢房内。
季浪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坐起来,想起昏迷前的那碗甜汤,脸色顿时一变,起身推开门。
新买来的随从就守在门口,见到主子连忙出声:“郎君您醒了?”
季浪大步往门口走去,一边发问:“老管家呢?还有宗长他们,都去哪儿了?”
随从快步跟着,一边作答:
“老管家和您一样累得睡下了,宗长他们说要出去逛逛京城,到现在还没回来。”
季浪听到这话,眼露焦急,脚下步子跨得更大了。
然而他刚到大门,就见季氏宗族的长辈们有说有笑的跨进门槛,唯独走在最前面的季氏宗长脸色不太好看。
季浪见状,心中升起一丝希望,然而还未开口询问,就被季氏宗长一句话说得希望破灭。
“浪儿,棠乐县主那边,太公已经替你去过。她答应老朽,不会再纠缠于你。”
季浪闻言气极反笑:
“太公,你别给我脸上贴金。
是我想求娶棠乐县主,而非棠乐县主非我不嫁!”
季氏宗长叹息一声:“浪儿,太公也是为你好,你是武将,战场凶险,最是忌讳这些。
你不为别的,便是为你两个孩儿着想,也不能冒险。”
季浪拂袖冷哼:
“太公不必多言,您到底是为我孩儿着想,还是别的,您心里比谁都清楚。”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不忿道:
“季浪!
你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若不是太公让我们轮流养着你,你哪会有今日?
太公是怕你在战场上丢了命,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能怀疑太公别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