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照棠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无声后退几步,而后果断转身就跑!
宫女没听到后面跟来的脚步声,回头看到苏照棠已经跑到三丈开外,脸色剧变,压着声音叫喊。
“快!她跑了!快抓住她!”
听到那一声叫喊,苏照棠抿紧嘴唇跑得更快。
她在进府时,就已记下宴场的大致位置。
女宾宴场设在府中东南方,男宾宴场居于正中,与女宾宴场相隔一道走廊。
那宫女却在将她往西南方引。
西南方那里有什么?
苏照棠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她!
“在这儿!”
“别跑!”
“她怎么跑得这般快!”
身后追赶的仆从宫女越来越多,苏照棠跑得仪态散乱,眼里却丝毫不慌。
不远处,内院花厅赫然在望。
……
时间回到半盏茶前,苏照棠前脚刚离开花厅,门前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男子身形如墨竹挺立,一身鸦青斓袍,衣襟捻金线绣山鹤影,行步间袍角轻翻,露出玄色内衬。
望见瑞阳长公主,他那沉肃许久的脸上,显出一分作为晚辈的恭谦:
“皇姑母,侄儿来给您祝寿了。”
瑞阳长公主看着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身边的瑾月却是连忙行礼:“拜见信王殿下!”
这位“不速之客”,赫然是当今皇后所出嫡幼子,也是大虞这一代皇室,第一个封王的皇子。
信王,李承翊!
过了许久,瑞阳长公主才缓过神,试探性地发问:“翊儿?”
“是侄儿。”
李承翊露出淡笑:“不过大半年未见,皇姑母是认不得侄儿了?”
瑞阳长公主又说不出话来了,这下是气的。
不过这次没过多久,她就反应过来,立刻急声吩咐槿月:“快!将花厅封锁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皇姑母不必着急,侄儿既现身,自是做了万全准备。这整个京城除了皇姑母,无人知晓侄儿从塞北回来。”
瑞阳长公主闻言长出了口气,而后气得骂道:“你简直是胡来,戍边将领私自返京,这可是重罪!
你父皇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若此事暴露,你母后想保你都保不住。”
“母后她当真会保我?”李承翊忽然反问。
瑞阳长公主看着侄儿颇显严肃的神色,喉咙一滞,一时间竟说不出违心的话来。
还没等她想出的措辞,李承翊便已恢复淡笑:
“母后最是疼爱侄儿,又岂会不顾侄儿生死?侄儿说笑呢,倒让皇姑母受惊了。”
“你这皮猴,去了一趟塞北,怎的更调皮了?也不怕把姑母吓出好歹来!”
瑞阳长公主笑骂,暗松了口气,旋即欣慰道:“不错,去塞北历练大半年,长高了,也沉稳了。
不过你如今回城之举,实属不该。”
李承翊:“怎会不该?侄儿幼年得皇姑母爱护,才能顺利长大。而今皇姑母六十大寿,侄儿说什么也要赶回来给皇姑母祝寿的。”
“你这话,也就骗骗我这个半身入土的老人家。”
瑞阳长公主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止不住笑:
“真要哄着姑母,就快点成婚。
排在你后面的老七老八,孩子都会跑了,你身边却只有逐雀和追风那两个傻小子。
什么时候把信王妃带来给姑母瞧瞧,姑母这辈子也就能安心了。”
李承翊笑了一下。
他这辈子注定活在风雨中,何必再连累他人?
“姑母,侄儿该走了。”
他根本不接话茬。
瑞阳长公主也没指望他答应,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真不知你何苦要跑这一趟,赶紧走,最好连夜赶回塞北去!”
李承翊不置可否,拱手行礼:“侄儿告退。”
他转身正欲离开,花厅外忽然吵闹起来,隐约能听见一个女子的呼喊。
李承翊听着,有些耳熟。
瑞阳长公主直皱眉头:“槿月,出去看看何事喧哗。”
瑾月闻言不等出去,逐雀就已跑了进来,神色带着几分古怪,禀告道:
“长公主殿下,外面有一青衣女子遭您宫女仆人追赶,此刻正逃到花厅外,欲要求见于您。”
此话一出,瑾月顿时小声惊呼:“是苏娘子。”
瑞阳长公主眉头一蹙:“快请她进来!”
李承翊对什么“苏娘子”之类自然不感兴趣,转身从厅后离开。
谁知刚出门,逐雀就凑过来小声道:
“郎君,您知道在花厅外求见的苏娘子是谁吗?正是前两日您让我调查底细的陆夫人,苏照棠!”
李承翊步子瞬间停下,回头看向花厅。
……
“求长公主殿下救民女一命!”
苏照棠被放进花厅,二话不说跪伏在地。
瑞阳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照棠,沉默少顷,忽然问道:“你怎知外界追赶你之人,并非本宫派遣?”
“民女听闻,殿下身份贵重,却心地仁善,赏罚分明,绝非一言不合滥杀无辜之人。”
苏照棠发髻散乱,出声却沉稳,不卑不亢:
“便是再退一步,民女真有地方不慎得罪殿下,殿下光明磊落,当堂发落民女就是,何须用阴私手段?”
这话听得瑞阳长公主心里舒坦,越发欣赏地看着苏照棠:“外界追赶你的宫女仆人,本宫已命人控制。
你且起身,将遭遇之事,细细说来。”
“多谢殿下。”
苏照棠轻吐了口气,起身抬头。
瑞阳长公主瞬间瞪大了双眼。
第32章出疹子
“殿下,民女随宫女前去宴场……”
苏照棠将来龙去脉说情,瑞阳长公主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死死盯着苏照棠脸上泛起的几个红疹子,指尖捏得泛了红。
“槿月,你看到了吗?!”
“奴婢看到了。”
槿月同样震惊,语气却还算冷静,低声劝道:
“殿下千万要稳住,若被人看出端倪,接下来的事可就难查了。”
“你说得对。”
瑞阳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在心底,眼神凌厉起来。
若只有一种相似之处,她还能将之归于巧合。
两种相似,都落到一个人身上,世上哪有如此碰巧之事?
看来当年她查得还不够深入,不够仔细。
竟生生让四女儿的亲生女儿,在外漂泊了二十年!
平民觐见,不可直视贵人。
苏照棠并未瞧见瑞阳长公主的反应,察觉到对方气场变化,只当是长公主因有人在她寿宴捣乱,而生了气。
“来人,送苏娘子下去重新梳妆。”
瑞阳长公主面色恢复正常,语气却控制不住,流露出一丝慈爱:
“苏娘子,此番是国公府让你受委屈了,先去梳洗一番吧。”
“是。”
苏照棠应了一声,也未多想,只觉得长公主殿下性情颇为喜怒无常,日后怕是要小心应付着些。
苏照棠跟着槿月身边的宫女走了。
等她一走,瑞阳长公主的脸色立刻变冷,“将人都给我提进来!”
话音落下,一群宫女内侍被人推进花厅,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槿月肃容往前一立,厉声道:“说!谁给你们的胆子扰乱寿宴?若敢不说实话,事后查证,当重罚!”
重罚,非死即残。
宫女内侍们听到,脸都白了,立刻争先恐后地说起来。
“殿下,不关奴婢的事啊!是七姑娘,七姑娘让奴婢们做的!”
“是是是,是七姑娘。”
“七姑娘贪玩,欲要捉个人去小花园陪她赏花!又听说府里来了个会香雕的民间女子,就想见一见。”
“……”
众人七嘴八舌,还原出事情经过。
槿月听完,冷哼一声:“七姑娘才六岁,平日里是贪玩了些,但也绝做不出在祖母寿宴上胡闹之事。
一群刁奴,还不从实招来!”
宫女们大慌:“槿月嬷嬷息怒,奴婢所言句句是真,绝无半点虚言!”
“奴婢们是听了七姑娘身边的丫鬟传话,才照办的!”
“是是是,是七姑娘……”
苏照棠换了衣服过来,就听到这些话,面色微沉,心知今日之事,怕是无法再追究下去了。
不管这事身后牵扯到谁,事关国公府的姑娘,亲疏有别,长公主自然会向着自家的子嗣。
为争一口气,得罪长公主,实属不智。
左右今日灾祸已避开,她的名声也不会有损,不如主动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得个人情。
念及此处,她踏入厅中行了一礼,道:
“殿下,是民女胆小,误以为中了算计,令七姑娘失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