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照棠摇头轻笑,拿起怀里的东西打量一眼,眼里露出诧异之色。
苏念瑶这次送的,竟非绣品。
而是一支袖箭。
她回到自己屋里,将袖箭也放进了弩箭的箱子,眼里温情退去,彻底化作冰冷。
“准备得如何了?”
琼枝干脆点头:“万事俱备,只待明日!”
翌日傍晚,苏念秀出嫁。
忠勇侯府接亲的队伍,早早就到了国公府门前。
徐楷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喜服,看着夹道两边的国公府宗亲,红光满面,连连叉手。
那模样,不像是来接亲的,倒像是过来认祖归宗的。
与此同时,大堂内。
二爷苏霂看着女儿手执团扇走过来,下颔逐渐绷紧。
苏念秀偏开团扇,只看到父亲一人,花容微白,颤声道:
“父亲,今日孩儿出嫁的日子,您就不能网开一面,放母亲下山,送孩儿一程吗?”
苏霂面色冷沉:
“这门婚事是怎么来的,你难道还不够清楚?竟还有脸求你母亲下山?”
苏念秀的脸色顿时更白了,身子摇摇欲坠。
苏霂心也跟着疼了一下,面容软化下来,叹声道:
“是我错了,早年你娘胡搅蛮缠,不让我送你们去族学,全都留在家中教导。
我当她是爱女心切,却不想她竟只是为了省下钱财,全都送去了你小舅家中,贴补那几个侄儿。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直接将你们四个带去江南,留在身边教导,也好过你们让她教成这般模样。”
苏念秀怔怔地看着父亲,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娘又说了谎。
爹爹,分明是喜欢她的。
正如此想着,她又见父亲将一枚商号令牌,递到自己手中。
“徐家内宅关系复杂,你要切记行事低调,切莫仗着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惹事。
但若有人欺负你,你也别怕,让人拿着这块令牌去繁字商号传信,可记清了?”
苏念秀闻言,仿若被雷霆劈中。
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国公府嫡女的身份,父亲竟还不让她用,是何道理?
她受了欺负,竟还不能回来国公府求助,还得去寻商号帮忙?
父亲到底,拿她当什么了?
苏念秀眼泪流得更加汹涌,眼神却冷硬起来。
“呵呵……”
她低声笑起来。
方才竟有一瞬间,她真以为父亲要当个慈父了。原来只是在变相地与她断绝关系!
既如此,那也别怪她不义!
她没有去接令牌,恨恨看了父亲一眼,竖起团扇行礼:
“女儿……拜别父亲!”
话说完,她没有半分迟疑,转身就走。
苏霂看着头疼起来。
他常年在外行商,不在家中,给商号传信,他才能第一时间得到女儿的消息。
前头三个女儿,他都在出嫁时给了令牌。
怎么四女儿,反倒不领情了?
罢了,等她回门那日,再给也不迟。
他摇了摇头,举步正要往外走,忽然听到门外“砰”的一声脆响,脸色瞬变。
大门外。
苏念秀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扔了团扇,摘下头面砸在喜轿上!
站在门前送亲的国公夫妇当即变了脸色。
苏晟眼神凌厉起来:“都愣着作甚?还不快将东西捡起来,送五姑娘出嫁!”
丫鬟们连忙围过去,苏念秀却是直接掏出一把匕首,吓得丫鬟们立刻停下了脚步。
苏念秀眼眶通红,尖声质问:
“大伯,明明都是苏照棠的错,凭什么要我来受过?!
苏照棠那个贱人,千人骑万人跨!
否则就陆洲白那个穷鬼,哪儿来的钱财科考?不过是用的她妻子赚来的嫖资罢了!
陆洲白嫌她脏,将她赶出陆家大门。
她转头勾引徐楷,到头却要我来替嫁?这偌大一个国公府,连谁是外人都分不清了吗?!”
第132章剔出苏家族谱
苏念秀此话一出,人群大为哗然。
苏霂赶到门口,气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孽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苏念秀看着父亲愤怒的脸,看着周围看客高涨起来的情绪,却是笑了。
她是在胡说八道,但那又如何?
她不好过,苏照棠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她倒要看看,那个贱人名节毁了,还怎么嫁给陇西郡王做郡王妃!
周围宾客,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苏照棠过去的事迹。
听到苏念秀所言后,果真遭到蒙蔽。
立刻有人忍不住站出来,主持公道:
“你们国公府也真是瞎了眼了,竟偏心一个水性杨花的浪荡妇人,害自家嫡女。”
“陆洲白……说的是那位圣上面前的红人,起居舍郎陆大人?”
“陆洲白媚上逢迎,倒是与那苏照棠天生一对……”
“既是苏照棠勾引徐楷,就该让她出来嫁人!”
“嘶……苏照棠不是棠乐县主,快要嫁去陇西郡王府了吗?还是太后懿旨赐婚,这……”
议论声越发大了。
国公夫人王氏看着,气得眼里喷火,“儿郎,你看看你女儿做的好事!”
苏晟脸色铁青:“老二,你的女儿,你自己处置。”
苏霂失魂落魄地看着喜轿前,神色癫狂,竟还露出几分畅快喜色的女儿,面容一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送官。”
他轻声开口,佝偻的脊背逐渐挺直。正要再重复一句,让所有人都听见。
却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二舅舅这句话,不如让我来说。”
苏照棠从门内走出,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内。
这一刻,无数道视线投射而来,其内夹杂着微妙、厌恶、复杂、怜悯、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苏照棠目光从容而淡然,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喜轿前的苏念秀身上,轻启朱唇:
“苏念秀,我不知你因何污蔑于我,但女子之名节,等同性命!
即便你为我亲族,亦无法网开一面。
此案,我将亲诉京兆尹,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说完,苏照棠走下台阶,又向国公夫妇郑重行了一礼,道:
“大舅舅,大舅母。
为国公府名声着想,还请二位长辈容许照棠搬出去,在县主府待嫁。”
苏照棠话音落,书舟驾着马车就已到了门前。
苏晟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眼神复杂起来。
照棠这丫头,是早就准备好离开国公府了?
那今日苏念秀的事……
苏照棠看出对方的想法,笑了笑,没有为自己辩解,只道:
“外孙女不孝,今日离府一事,还请舅舅转告外祖母一声。
因我之故,国公府名声受损,家宅不宁,倒不如划清干系。
我苏照棠,即日自请脱离苏家族谱!
日后我行事好坏,名声高低,皆与国公府无关!”
话说完,苏照棠全然不顾苏晟等人震惊的目光,转身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国公府前,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念秀看着飞快远去的马车,眼里流露出一丝茫然。
苏照棠竟在这个时候,选择脱离国公府了?
她名声被毁后婚事不成,不应该更加巴着国公府不放,怎会反其道而行?
她不明白,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国公府嫡女的身份,苏照棠为何能那么轻易就放弃了?
“大哥,苏念秀的所作所为,与棠儿无关。”
苏晟身后,响起苏霂疲惫的声音:
“是我,是我没有好好教导女儿,让她不明事理,以至于犯下今日大错。
苏念秀,任凭大哥处置!
我二房亦要为此担责,待事情落定,我会向母亲禀明,将二房从国公府分出去,绝不影响苏家女的婚嫁!”
说完,苏霂郑重朝大哥行了一礼,再未看女儿一眼,决然转身,大步离去。
台阶下的苏念秀听到这话,震惊失神。
她不过是污蔑苏照棠两句,父亲何至于自请分家?
苏照棠现在还不是陇西郡王妃,他怕什么?
眼看父亲越走越远,苏念秀终于恐慌起来,大喊一声:
“爹!”
苏霂身子一震,却未回头,走得更快了。
苏念秀惊惧难当:“爹,你真的不管孩儿了?”
“苏念秀,你做出这般丑事,还想让你爹为你兜底?”
徐楷冷笑一声,当即朝苏晟抱拳,恭声道:
“国公爷,国公夫人。
非是小子恶意悔婚,如此胆大包天的恶女,我忠勇侯府实不敢让她进门。
婚事,就此作罢吧。”
苏晟早知婚事不成了,当即摆了摆手,让徐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