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想杀了她吗？
命书被从肩头抖落，一蹦一跳地想弹开他的手，喝骂道∶“放开我娃儿！”
可还未等它蹦得多高，那青衣人忽然横出一只手来，干脆利落地将它从窗格扔了出去。
李今棠瞳孔骤缩，嗓子里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她用力想掰掉捂在自己唇边的手，可那只手却反而收紧了力气，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五指无力地嵌进手心。
那人粗暴地把她拽到了窗边，李今棠艰难地往后看去一眼，心底一凉——他们不是再二楼么？怎么会这么高？！只要他现在把自己扔下去，保管她摔得连尸体都分辨不出。
绝望如同密云般笼罩在心头，可那人却只将后背抵在墙边，看起来丝毫没有要把她扔下去的打算。
至少暂时没有。
李今棠睁开眼，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她不能就这么等死。视线从桌台上一扫而过，她沉住气，静候片刻后，身后那人似乎放松了警惕，她趁机挣出一只手，胡乱向桌上扫去。
“叮咚”一声轻响，搁置在上面的花瓶倒了下来，眼看就要坠落到地上。
只要花瓶被摔碎，制造出的巨大声响一定能引来曲大哥和谢安他们，到时她不看有救了。
可青衣人横出的一柄刀柄，牢牢接住了那即将坠落的花瓶，将其放稳后，反手轻而易举地扣住了她的双手。
那花瓶没能掉到地上，却像是砸到了她的心里，将方才好不容易燃起的那一点希望，瞬间击得粉碎。
难道今天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么？
她甚至连凶手的面容都未能看清。
可这是在话本里啊，她一个异世之人，能招惹什么仇家，至于这么费劲地来杀她么？
忽然又想到爹娘，想到阿姐，李今棠眨了眨眼，拼命想抑制住漫过眼眶的泪水。
被泪水沾湿了的眼睫扫上那只手背，也不知是不是她临死前的错觉，对方似乎愣了一瞬，那只手的力道也有所减轻。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
“别急着难过，”耳畔又响起那道冰冷的声音，“很快会有人来救你的。”
还能有什么人来救她？莫名其妙地穿了书，现在又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李今棠只觉得悲从中来，一滴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滑下，滚落到那人的衣襟上，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泪眼朦胧中，悬在自己颈前的刀柄上一颗红色钻石跳入眼中。
第62章 蜃楼镜（二）
◎“阿棠……”◎
“砰！”
屋门被人一脚踹开,黑袍人手握折扇，一步步逼近，一双眼黑沉沉的,透不进一丝光亮。
齐鹤？他是什么时候跟来的？该不会和这青衣人面具人是一伙的，都想取她性命吧？
“放了她。”还没等她多想，齐鹤沉沉地开了口,目光直勾勾盯着对方,折扇于指间抖动。
青衣人低笑一声,手中匕首又往姑娘颈前递进几分，“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三人对峙半晌,那青衣人极有耐心地等着答复，视线时不时往窗外瞟。李今棠双手被缚在身后，一双眼惊惶地看着他,又想起方才命书被扔下去的情景,不由得心里一阵颤栗。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能看见命书？也不知道命书掉下去后怎样了……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不知谢安现在何处？这屋里没有他的身影，该不会也被面具人扔了下去罢？
“你想要什么？”齐鹤很快让了步,那眼神似是恨不能下一秒便将人脖颈扭断。
“我要的,城主怕是给不了，”那青衣人脸上面具牵动,像是轻轻笑了一笑，手腕骤然用力，那柄刀刃已贴近姑娘脖颈,“把傀儡符交出来，否则,我立刻要她死。”
感觉到冰凉的刀刃贴上肌肤,李今棠视线僵硬地下移,恐惧如同一个巨大的笼子，将她牢牢束缚其中。
她只是和那位素不相识的“师妹”有那么几分相像罢了，齐鹤怎么可能会舍弃那么重要的东西来换她的性命？更何况，那傀儡符若真到了面具人手中，也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想找帮手，我不拦你，”青衣人仿佛看破他心中所想一般，冷冷道∶“若有第四个人到场，你猜我会不会把她扔下去？”
“我给。”
齐鹤手臂一扬，已将那柄折扇掷在地上，“不就是傀儡符么？你放了她，我马上交与你。”
“人在我手上，怎么来自然是我说了算，”青衣人全不吃这一套，他垂下手，刀柄在桌台上敲出清脆声响，“东西放这，至于你，退到门外。”
李今棠瞳孔微微一震，想要摇头劝阻他，那柄刀刃却又重新抵回了身前，只消她稍稍一动，便会立刻见血。
齐鹤并未多做犹豫，抬步径直上前，干脆利落地从袖中取出一物，不带一丝不舍地放在了他指定的位置。
“还要什么？”见对方偏着头端详着傀儡符，却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他咬着牙，眼中冒出浓浓怒意，“你敢伤了她，我绝不留你全尸！”
“急什么？如此珍贵之物，没想到齐城主竟说给就给，”青衣人弯起眼，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我难道不该验验货么？”
话音甫落，他忽地松开手，反手在姑娘背上推了一掌，旋即攥起符咒纵身从窗格跃出，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上力道骤轻，李今棠不受控制向前跌去，忽然被一双手扶住，她几乎脱力地依偎在那人肩头，身体因极度恐惧而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栗。
齐鹤断去缚在她手腕上的灵绳，一手环住她后背，声音轻柔地安抚着她∶“没事了棠儿，他已经走了。”
“我……我没有事，”李今棠哆哆嗦嗦地从抬起头，缓缓离开了他手臂圈出的怀抱，眼眶已有些泛红，“可你的东西……”
“无妨，只要你能平安，即便他方才要我拿命来换，我也会……”齐鹤忽然住了口，抬手将她沾在脸颊处的发丝勾到耳后，轻笑道∶“更何况，傀儡本性极恶，倘若让小师妹知道我在练傀儡术，只怕她也会不高兴。”
李今棠不知该如何接话了，没想到齐鹤对这位小师妹的执念如此之深，只不过遇见了和她相似的人，便甘愿付出这般多。
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只见少年抱着手斜倚在门边，就这般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眼里无波无澜，看不出半点情绪。
“谢安，”李今棠松开了手，碎步走到他身旁，“方才你屋里进了个……戴面具的人，你没有事罢？我见你不在，还以为你被……”
齐鹤略带僵硬地收回空落落的手心，斜眼瞪向来人，眼神中满是不善。
“我能有什么事？”谢长宴浑不理会他的神色，径直走到窗边，“唰”的一下抬手将窗格合上，而后坐进了椅子里闭目养神，顺带下了逐客令∶“二位要叙旧情，不妨换个地方说话，还请恕谢某无力奉陪。”
真的没有事吗……可他看上去怎么脸色不太对劲？
“棠儿，既然谢公子开了口，我们便出去罢。”齐鹤微微笑着，伸手想牵她的手。
傀儡符用处虽大，却极认主，强行破除控制的下场就是遭受极强的反噬。谢长宴睁开眼，抬手拆下缠在手腕处的纱布。
门外有人影闪动，分明已经关紧了房门，可此刻他也懒得追究那人是怎么进来的。
谢长宴眼皮都未掀一下，冷冷道∶“出去。”
少女格格地笑起来，脸上丝毫不露惧色，背着手一步步朝他逼近。
这是傀儡符强烈反噬所产生的幻觉，他将不可抗拒地看见最不想见之人。
“都是你干的，我全都知道了，”她一直走到他面前停下，微微歪着头，手指戳了戳他心脏的位置，“想利用我的人是你，到最后看见我和别人走到一块，生闷气的人也是你。你呀你，就非得把自己整得这么矛盾吗？”
“我没有……生气。”
“生闷气”这三个字在他看来无比矫情，于是自认为妥当地去除了中间那一字。谢长宴移开眼，始终不去直视她，“说完了么？给我滚出去。”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真的她，为何还反应如此激烈？你是在害怕吗？”少女忽然歪下头，以一个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半跪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你在害怕什么？怕我不原谅你吗？”
“你放心好了，我当然会原谅你的，”少女弯起眼笑，在瞧见他漆黑的眼底被骤然点亮的那一瞬，她敛起笑意，直起身来俯视着他，话语中饱含嘲讽∶“可是她会不会原谅你，可就不一定了哦。”
“阿棠……”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手臂却只无*措地悬在半空——反噬造成的幻境已经被他用灵力强行压下，而她……自然也会跟着消散。
“你会后悔这么做吗？”少女最后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却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心口处忽然一阵阵地抽疼，少年眉头紧蹙，不由自主地抬手捂住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