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柜可与游牧人打过交道,或者说有仇?”张圭玉问。
姜泊清摇头:“她从未出过濮阳。”
“那就只剩第二种可能,”他的神色凝重起来,“既然是你的衣服上染了香,那这人定与你有过接触,你想想那一日都见过谁,咱们小心行动,逐一排查,切勿打草惊蛇,我这就入宫,禀明圣上,看这事如何处理。”
“好。”
第75章 “打草惊蛇”
◎“乱中出错!”◎
张圭玉交代完后,刚踏出公堂的大门,就与陆昭明撞了个满怀。
“你这小子,走路不看路呀!”张圭玉捂着被撞红的额头,吃痛道。
陆昭明则是捂着自己的左眼,吸了一口气,委屈说:“我看了的,明明是您走路……”不长眼睛。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怕张圭玉扣他月钱,让本就贫穷的他,更是雪上加霜。
张圭玉着急大事,一拂袖,“我现在不与你计较,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语罢,便绕过他,急匆匆叫仆役备车,进宫面圣。
啥?
面圣!
陆昭明立马转身看向站在门处的姜泊清:“出何事了?”
瞧张圭玉的样子,定然是天大的事儿。
不然,依他的性子早就和他理论上了,哪会轻易放过!
姜泊清道:“有线索了。”
他长话短说,省略了不重要的事,只说香与游牧人。
陆昭明听完后,神情也凝重起来,“难怪老头儿着急忙慌的,这事儿大了……”
游牧人与西崤,虽向来不睦,但近年来未开过战,只在边关小打小闹,明面上还是和平。可若此事揪出了什么,那么定然要起一场干戈。
毕竟,当今圣上信奉的是,小打小闹可以有,但不远万里,犯我西崤者必诛。
况且,这线索明着是指向了指使柳娘绑架沈秋吟之人,但最关键的是,沈秋吟最后出现在匪首手中,并且匪首那里还有一个六皇子。
保不齐匪首与指使之人也有联系。
所以,若最后查明是游牧人指使匪首抓了六皇子,那就不是简单的人牙子与绑架案了,而是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的事。
圣上必然不会轻轻放下,定然是要打的。一旦开打,边关百姓……陆昭明不敢往后想。
世道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
当真是命如草芥,分文不值。
“你在想什么,满面愁容?”姜泊清问。
“打仗!”他的语调低沉。
此二字一出,姜泊清也沉默了。
彼时正是申时一刻,日光冲破了乌云的枷锁,落在大理寺公堂的地砖上,折射出了光芒。
可若是战起,就看不到这样好的日光了。
那时候只会有大片大片刺眼的红色,以及成堆的尸骨与遮挡天幕的硝烟。
他们都不愿打仗!
过了良久,陆昭明问:“大人有何交代?”
“师傅的意思是小心排查,不可打草惊蛇。”
“你呢?”陆昭明看着他,“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姜泊清想了想,说道,“打草惊蛇!”
“嗯?”陆昭明不明其中深意。
他解释:“敌在暗,我在明。逐一排查比不上让他自乱阵脚。”
“乱中出错!”
姜泊清点头。
陆昭明微微一笑:“我这就去办。”
于是,夜幕降临的那一刻,一则惊天的大消息顷刻间席卷了长安街。
无论是商贩老板,还是食楼掌柜,亦或是吃饭的食客,开口的第一句话,必然是:“听说了吗?”
每每这时,总有一群人异口同声道:“听说了。”
而不明所以的过路人总会问上一句:“听说了什么?”
到这里,就有热心人站出来解答:“柳娘交代了。”
交……交……交代了!
“交代了啥?”一个个将耳朵都竖了起来,深怕错过了这惊天的消息。
热心人说:“交代了线索。”
“哦——”路人拉长了声音,催促道,“具体说了什么?快讲快讲。”
热心人见此,干脆拖了一根凳子坐下,“这事儿还要从姜大人的衣裳说起。”
“咦,这——”
衣裳这种私密的东西,是他们可以听的吗?路人面露难色。
热心人也是个心思活泛的人,一见他们的样儿,就晓得他们想歪了,赶忙清了清嗓子,将他们拉回正道。
“正常点,这是可以听的。”
不能听的,他也不敢讲呀!
“那就好。”
热心人喝了一口茶,将事儿,娓娓道来。
“话说呢,人牙子之事久不破,沈掌柜被绑的事也没有头绪,那匪首也是个嘴硬的,狱卒们用尽了办法也没叫吐露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于是乎我们姜大人就亲自上场了。”
“那一日他去到了牢房,将那匪首折磨到晕厥过去,离开牢房时,柳娘一把拉住了他衣服,可怜兮兮哀求,姜大人,你放我出去吧,我真的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你就放我出去吧。”
“你们也晓得,咱们姜大人是出了名的阎王爷呀,怎么会因为柳娘的哀求就放过她。柳娘的话他置若罔闻,抽了狱卒的刀,就将自己的衣摆斩断,头也不回,离了牢房。”
“后来呢,姜大人虽去牢房,但皆绕着走,避开柳娘。”
“直到今儿个下午……”
“什么时候?”路人问。
热心人道:“不都说了嘛!今儿个下午呀。”
“我们是问几时?下午也分时段的!”
“啥?还有几时?咱就说别人都没讲过,我咋知道……”
“好嘛!那咱不纠结。”
“行,”热心人点头,接着说:“今儿个下午,陆大人骑马疾驰,身姿矫健,在城门口,将姜大人拦住,面容沉重道,大人,有大事,速回大理寺!”
“姜大人听罢,直接夺了他的马,一跃而上,直奔大理寺去。”
“这到了大理寺,一个衙役就迎了上来,你们猜怎么着了?”
“怎么着了?”一下子,路人们的好奇心就被他拉满了。
热心人拿着杯子当惊堂木一拍,说道:“嘿,这衙役说,那柳娘似有疯癫之症,握着一块儿破布,一直念叨,我晓得了,我晓得了……”
“嗯?”路人面露疑惑。
破布?晓得了?晓得了啥。
怎么神叨叨的?
热心人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干涸的嗓子,“晓得了?晓得了什么呢?姜大人也疑惑呀?所以,他走进了牢房,直接就问柳娘,你晓得了什么?”
“柳娘起初没反应,姜大人又问了她一遍,这一回,她扑了过来,又是发誓又是求饶,只为了能从牢里出来。”
“这姜大人呢,最后也是答应了柳娘的乞求。柳娘也上道,把该说的都说了出来。而这线索,就在破布上。”
“不太懂!”路人们面露疑惑,“不是说和姜大人的衣裳有关吗?”
热心人“啧”了一声,“你听我讲嘛!”
“好好好,你讲。”
路人闭上嘴。
热心人说:“这破布呢,其实就是姜大人砍下的衣裳一角。这柳娘呀,被卖去琴楼前,本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只因其父染了赌博,才有了后来事。这之前呢,她学过制香,鼻子对香味极为敏感,这阴差阳错就闻到了破布上的香味,然后就对上了指使她绑架沈掌柜之人。”
“可是……这姜大人的衣服上怎么会有指使柳娘绑架沈掌柜之人的香?”一个路人问。
热心人又拿起杯子一拍,“这个问题问得好!”
“姜大人身上怎么会有那人的香呢?这说明什么?”
人群里有一小伙儿大声答道:“说明这人就在姜大人身边,并且和姜大人接触过,不然姜大人的衣服上不会染上那香。”
“聪明!”热心人拍起手,夸奖道,眼里满是赞赏之色。
嘿,这小子,上道!
这时候,就有人质疑了:“你怎么知道这些?还说得这么详细,别不是编的,骗我们的吧。”
热心人呸呸两声,生气道:“编?我是这样的人吗?我这是从他哪里晓得的。”
“他?”路人一齐出声。
热心人指了指一旁吃面的食客,“就是他。”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那食客身上。
他不慌不忙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道:“我也是听他说的。”
他又指了一旁干饭的大汉。
大汉说:“干哈呢!俺也是听他说的。”
他瞅着啃着大饼的姑娘。
姑娘说:“我大舅舅告诉我的。”
她大舅舅讲:“我大爷爷的儿子告诉我的。”
大爷爷的儿子说:“我爹他朋友家的大儿子的媳妇的二姑婆的二儿子是大理寺的衙役,我是打他哪儿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