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扯了扯卫衣帽,代劲被他笑得耳根红至脖颈,抓着手机边缘忍耐会儿,莫名其妙也随他笑起来。
“笑屁啊笑,”自己笑够了,代劲就翻脸不认人,伸腿又蹬人一脚,“你自己要问的,赖不赖?”
滚了圈离他远些,祁子阳依旧不加掩饰地笑,“谁能比你赖,现在还不走。”
经他提醒,代劲回忆起正事,他瞄眼锁屏,已是近正午的点。
这个时间,代良一般已经在办公室,不太可能会和他撞上,于是他大摇大摆回了家。
代劲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打量着家里,冷冷清清,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也不知道慧淑姐跑哪儿去了。
他慢悠悠收拾完行李,从门缝探头探脑侦查遍,仍没有见到个人影儿。
握住拉杆的五指紧了紧,代劲低眉将行李箱拖出卧室,心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咔嗒——”
门把手旋动的声音悄然,但屋内寂静落针可闻,代劲循声抬眼。
是代良从书房缓步而出。
对上人骤然的目光,代劲压下错愕,先行讪讪开口:“爸,你在啊?”
他身着家居服,一副未曾离开的样子,代劲心存疑惑,不动声色观察着。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代良日日到公司报道,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怎么会……脑海中忽而闪过个念头。
“您……”他声音本能一提,撞入代良沉沉的眼底又很知趣地低下音,忐忑试探问,“你在等我喏?”
身形微顿,代良嗤笑声,捧着杯子一声不吭地转头走掉,显然不想理睬他。
哦,原来生病了。
仅是声笑,依旧能听出挺重的鼻音。
余光静悄悄覆上那不紧不慢的背影,代劲指骨蜷缩,拉动拉杆默不作声地缀在他身后。
行李箱滚轮紧贴着地板转,窸窣作响,代良倏尔停下步子,扭头问:“你还不走做什么?”
他眉心拧得死紧,语气生硬,不满又嫌弃。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赶人走,代劲颇为郁闷地叹气。
想了想,他忽然笑开,“开学还有段日子,我在家多住两天。”
代良一言难尽地扫过人身边的箱子,静静看他。
面不改色按住箱子边缘径直推开,代劲理直气壮,“拿出来晾晾。”
语落,他后知后觉这口气与某位小姑娘像了十成十,忍不住又低头笑了笑。
递去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代良捏捏鼻梁,懒得管他,“随你,别再嚷嚷着要走就行。”
他翻身摔进沙发,仰脸倒望着饮水机处那道身影,“爸,慧淑姐是不是请假了,那你吃午饭没有?”
“不用,”代良淡淡睨着人,“坐好了,没个正形。”
用力给自己转个面,代劲拽过抱枕埋里面,掩耳盗铃得十分熟练,“我待会儿做点清淡的。”
对此代良不置可否,施施然回了书房。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懒洋洋闷了片刻,脑内不知不觉搭起条线,代劲一拍脑门骤然坐起身,自落地淮安起一直忙到现在,他忘记给陈燃报平安了。
顾不上时间,代劲直接一记电话拨出去。
“哥。”
“现在才醒?”
他心虚地蹭蹭鼻尖,顾左右而言他,“你猜我回家收拾行李碰见谁了?”
用脚趾猜他都猜不错,陈燃躲在门窗后审视着教室,随口应:“你爹啊。”
代劲听乐,“为人师表,怎么骂人的。”
陈燃张口想驳回去,好巧不巧碰见个撞枪口的。
“谈珞珞,现在几点?”
“一点五十七。”
听筒捕捉住熟悉的声音,代劲心跳漏过几拍,指尖,他安静倾听着那边的声音。
“……进去吧。”
“谢谢老师。”
眼皮眨啊眨,等动静彻底消息,代劲出声问他,“你在班上喏?”
突然意识到什么,陈燃脸色登时不太好看,理都不理他,干脆利落地撂断电话。
第53章 佳节“那么俊张脸呢?”
时间一晃过半月,中秋如约而至,一天的假期对于苦哈哈的高三生来说也称得上弥足珍贵。
十一点五十铃声准时奏响,乌泱泱跑没了影儿。
肩膀怼准卧室门缘扣紧,谈珞珞嘴里咬着月饼,应付完父母随手拨去个视频通话。
手机随堆满月饼的小碟一并撂至矮桌面,她心不在焉翻开本小说,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瞄向屏幕。
卡着视频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刻,那边总算有所反应。
铃声将将停止,谈珞珞眼明手快地捞过手机置于身前。
房间内网络不太好,屏幕黑顿少顷方显示出对面模糊人形,镜头聚焦,五官逐渐清晰,她登时愣住,“哥你谁?”
语塞数秒,代劲哑声笑起来,“你别闹。”
熟悉的声音令谈珞珞乱蹦的心脏安定许多,唇边牵起弯弯的弧度,她支着下巴戳人脑袋。
“没闹啊,哥哥,”谈珞珞语气揶揄又新鲜,“谁对你做什么了,那么俊张脸呢?”
上周代劲军训,两人总凑不到一起说会儿话,今天是他们分开后第一次挂视频。
临别时白白净净一张脸,再见已被磋磨得让谈珞珞差点没敢认。
她凑近镜头,反复端详着代劲领口处黑白分明的界线,越看越想笑,“美黑都没你这效果。”
代劲自己其实感觉还好,反被她笑的颇为无措。
“太晒了,”他揪了揪颊边,半倚着床角也靠近镜头去看,“真有那么明显吗?”
眼睛眨巴眨巴,谈珞珞沉吟片刻,忍笑组织着语言没有正面回答,“还行吧,现在看起来反正就挺……挺健康的。”
“得,”代劲半阖着茶褐色的眸,哀哀怨怨叹口气,“懂你意思了。”
嘴边压着抹细小的弧度,谈珞珞很体贴地没有表现出来,眼尾垂着乖乖安慰:“没关系,我肯定不嫌弃你的。”
代劲撩开眼皮,隔着屏幕轻敲了下她完全没有藏好的唇角,清透眸中盛着心照不宣的碎光,“把你那点儿笑收好再说这句话。”
谈珞珞偏不,抱起个毛绒小熊掩耳盗铃般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双漆亮的眼睛,“你怎么还没起啊?”
久睡后骨头缝里都透着乏,代劲掀起被子又钻回去,趴
枕头上和人解释,“午觉睡过了。”
睡眠自由,手机自由,谈珞珞羡慕地望着,“神仙日子。”
眼神古怪一瞬复又被他掩饰得干净,代劲声音幽幽,“希望明年的你还能这样认为。”
并不想与她多言,免得敲碎小朋友的大学梦,万一给人整厌学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代劲转而反问:“刚放假么?”
嘴角霎时撇下,谈珞珞攒着满腹怨言正愁没处讲呢,紧攥着熊肚子噼里啪啦一通吐槽,“可怜死了,今儿中午放假,赶明儿就要回学校,在家的时间一天都没有。”
四四方方的屏幕中只见她皱着脸,气得耳朵险些泛红,数落来劲儿还不平地扯了扯无辜的熊耳朵,劲头消褪后又补偿般轻轻揉搓熊脑袋。
碎碎念的声音停落,代劲长睫略颤,敛眸懒洋洋翻个身,“这么惨啊。”
眉目间勾着戏谑的笑,他欠欠地轻扬眼梢,“哎,我有整整三天假期可怎么办喏。”
“……”装。
瞧着人登时垮掉的脸色,代劲收笑去哄。
“生气啦?”他抓过手机靠得极近,“我讲着玩的,别生气,等高考结束,你假期好多好多呢。”
笨蛋,躲至镜头外悄声笑了下,谈珞珞小声替自己辩白,“我没那么小气。”
他眉宇间重新挂起笑,“嗯,是我小人了。”
镜头作媒介,两人静静注视了会儿对方,心间藏匿的甜渍化开,四肢百骸如同被蜜糖浸透,暖融融的。
绯色随之蔓延至耳根眼睑,代劲实在抵不住偏头笑开,谈珞珞也有些耳热,但脸皮厚实。
闷声笑会儿,她思绪一顿,突然正色说:“我找你是有正经事儿来着。”
见着人就给忘了,但这能是她的错吗,谈珞珞理直气壮地盯着对面那人,“都怪你打岔。”
“……”行吧。
将招了人,代劲不敢继续惹她烦,无奈认下这口锅,好生好气引开话题,“什么事你说就是,我听着呢。”
“我们数——”眸色覆着浅薄的得意,并不显山露水,谈珞珞清清嗓音正要和他显摆,便被道不疾不徐的敲门声打断。
侧耳去听,是舒宁在门外唤她,“够够,歇好出来吃饭啊。”
余光里代劲好奇等待着,谈珞珞连忙扬声应付过去,“马上来。”
舒宁又念叨几句,谈珞珞慌里慌张地没怎么去听,顾不上原先要讲的事,她放轻音量速声与人说明,“我妈叫我吃饭,晚上再和你说哦。”
想他将醒,估计也没赶上饭点,于是谈珞珞多提醒了句,“你吃饭没有?也去垫垫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