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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春莺_炩岚【完结】(14)

  思及此处,她汗毛倒竖,心几乎要跳出喉咙。

  “别…别杀我。”

  “我什么都能为您做,只要别杀我……”

  “求你了……”

  温幸妤闭着眼睛,语无伦次,把求饶的话说了个遍。

  祝无执感受着她脉搏无规律而剧烈的跳动。

  犬齿下的肌肤细腻淡薄,只要他微微用力,就能喝到他体内叫嚣着、渴望着的新鲜血液。

  “世子爷…祝无执。”

  “你复仇还需要我遮掩,别杀我。”

  “况且我性子愚笨,不好吃也不好喝。”

  “……”

  祝无执额头突突地跳,本就暴戾的心,随着女人的压抑着哭腔的求饶,愈发难以抑制。

  窗外闷雷忽响,闪电撕开漆黑的夜空,堂屋内透入一隙亮光。

  虎口处滴满了女人的泪水,由湿热变冰冷,不间断地添新泪。

  他心头一阵烦躁,收回牙齿直起身,松开了手。

  温幸妤只感觉桎梏骤松,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猛地拉开屋门,将她甩了出去。

  她踉跄几步扶住窗沿,旋即听见屋门“砰”地一声阖上。

  “滚,不要再靠近这。”

  门内传来青年压抑痛苦的怒声,似乎还夹杂着闷哼,转而堂屋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她怔怔站在门口,直到秋雨斜落进房檐打在脸上,冷风吹过脊背,才恍然回神,发现身后一片冰冷的黏腻。

  看了眼黑洞洞的门窗,她轻颤了下,头也不回地回了屋子。

  钻进温暖的被窝,温幸妤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住,却还是感觉浑身发寒。

  方才利齿抵在动脉的刺痛感,依旧在皮肤上萦绕不散。

  她把脸埋进松软的被子,像虾一样蜷缩着,牙齿轻轻磕碰。

  祝无执到底怎么了?在国公府时,她从未听到过他患有什么疾病。

  不知躺了多久,窗外秋雨渐歇,温幸妤也缓过劲儿,沉沉睡去。

  把温幸妤甩出门后,祝无执就坚持不住了,他踉跄着跌倒在床侧,自胸腔里翻涌上屠戮之心,浑身的骨骼像是被一把锤子敲碎,痛得他额头生出一层冷汗。

  耳边和脑海中有人喋喋不休,蛊惑撺掇他去杀人,祝无执视线模糊,神智混乱,脸上的神色却没什么变化。

  他已经习惯了。

  这疯病,是与他那郡主母亲一脉相承的。

  母亲怀他时,发现那个同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在外沾花惹草养了外室,甚至弄出了私生子

  向来高傲自矜的郡主,崩溃了。

  她要进宫告状和离,却被发现端倪的男人圈禁在家,直至生产。

  还未生下他的时候,母亲就已经疯了。

  后来他出生,母亲想亲手掐死他这个孽种,最终被祖母拦下。而后没多久,她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也不提和离,开始豢养男宠,肆意妄为。

  犯疯病时,就会把他拖回屋子,用马鞭抽打。

  祖母拦不住,予以警告也无济于事,最终只能带着他幽居在院子里教养,严防死守。

  直到七岁那年,母亲死了。

  她死的第二天,也是他初次犯病的日子。

  一幕幕杂乱的画面在脑海中循环往复,又忽然跳出一抹陌生的颜色。

  苍白的面,鲜艳的唇,纤细的颈,组成一张清秀可怜的脸。

  像是荒庙里破碎的菩萨。

  窗外的雨停了,云雾散尽,圆月再次高悬,惨白的光落在祝无执身上,映出他不喜不悲的脸。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牙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细腻的肌肤,以及充满生机的跳动。

  明明发现他的异常,明明那么胆小,却还要鼓起勇气来送饭,来关心。

  分明,他只是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一个称得上恶劣的外人。

  她对谁都那么善良吗?

  对谁都那么关心吗?

  祝无执忽然想起,温幸妤提前出府,似乎也是为了照顾那个卧病在床的未婚夫。

  他记得她似乎是流民出身。

  一个经历过苦难,还差点被冻死在街头的人,是如何依旧纤尘不染,菩萨心肠。

  祝无执抬头望向窗外,重影的视线下,是虚幻的月亮。

  他眼睛一眨不眨,不免心中升起个疑问。

  被她这样的人爱着,会是何种滋味?

  *

  临近八月底,院子里的桂花树好似一夜间开了花,浓绿叶片间缀着淡黄的花朵,风一吹,便像小串铃铛摇晃。

  温幸妤坐在炕沿边,手中是缝制了一半的香囊,她望着满树飘摇的花,微微出神。

  自从那日以后,她便有意躲着祝无执。

  每日她会提前做好饭,留下一份,然后独自在厢房吃完。夜里沐浴完,就尽可能不再出院子。

  总之尽量避免碰面。

  就算碰到了,她也是匆匆打声招呼,埋头躲回屋子。

  祝无执对此没什么反应,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直到昨日,她在窗根下看到了一小袋银子。

  装银子的荷包她认得,是祝无执的。

  家中银钱虽然紧张,但她不想拿他的银子。总觉得这样是欠他的。

  潜意识里,她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

  当时她将荷包拾起来,想着放回他休息的堂屋,却又对那心有余悸,不敢踏足。

  思来想去,她最终把荷包锁进了箱笼里,打算等有机会了再还给他。

  窗外忽有鸟雀飞过,温幸妤回过神,重新开始缝制。

  温幸妤在老太君身边时,是负责点香添香的,她天生对各类香味敏感,故而专门向府里的调香师学了些,也算是有几分调配熏香,以及配置香囊的手艺。

  后来出了府,她为了多攒些银子给观澜哥看病,于是找了个卖香囊的营生。

  从香袋缝制,到绣花样,最后配香料,都是她一手完成。

  如今来了胡杨村,她手中银钱所剩无几,因此前些日子专门去了趟镇上,四处询问后,和一家买珠钗水粉的店敲定了合作。

  一个香囊不比京城卖得多,只有十五文。温幸妤答应下来后,每日闲暇时,就拿了香囊出来做。

  *

  白水县东边的朝邑县,离胡杨村不算远。

  祝无执这段日子在胡杨村和朝邑县之间奔波,为的是和县令搭上线,进入县学,好为下一步计划做铺垫。

  白水县的人大多认得陆观澜的样貌,会有不少麻烦,因此他选择了朝邑县。

  暖黄的秋阳斜照进茶馆二楼,祝无执摩挲着粗糙的茶碗,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楼下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他垂眸朝窗外看,只见一身着青色官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踏入茶馆。

  人到后,祝无执起身作揖。

  “陈大人安好。”

  陈文远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身形颀长,挺拔若松,面容俊美,气度斐然。一身浅青直裰,袖口里衬磨毛发白。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贫苦书生,在半年前还是国子监的贡生。

  陆观澜的名声,他还未在朝邑县任职时,就有所耳闻。

  后来这青年病重退学回乡,他也是知道的。

  没想到这个昔日的贡生,也算是福大命大,居然没死,甚至还与他的师爷搭上线。

  想来是为了再次入仕。

  他收回视线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掀袍落座,呷了口小二端上来的茶水,微微皱眉后搁下了茶杯,直奔主题。

  “这个月的治水案卷是你帮钱师爷整理的?”

  祝无执颔首,从怀中拿出一卷书,放在桌上推到陈文远跟前。

  陈文远拿起来随便翻了几页,发现里面是关于各类治水和农桑的详细措施,以及例证。

  他眼神骤亮,摸了摸下巴上的一撮胡须,满意道:“钱师爷说你通晓农桑水利,果真不虚。”

  祝无执神色温和端方,恭敬道:“大人谬赞。”

  陈文远知道此子非池中之物,也有心与他结交,故而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本官是惜才之人,你且说,你想要什么?”

  “是县衙里谋职,还是…别有所求?”

  祝无执对陈文远早都调查一清二楚。

  此人性子直率,才能一般,治理朝邑半载,无功也无过。

  可他那夫人,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一直耳提面命,督促陈文远想办法升官。

  祝无执深知这类人最好利用。

  他露出恰如其分的激动之色,起身拱手道:“还望大人,引荐学生入县学。”

  “若学生来日高中,定衔环相报。”

  陈文远满意眼前青年的识时务。

  他站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装模作样道:“好说,好说,只要你来日高中,不要忘了我这个小小县令就成。”

  对于陈文远而言,一个县学的位置,换一个上爬的机会,一点也不亏。

  毕竟陆观澜,是一定能高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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